我到現在也不能解釋自己和四聲杜鵑那道不明的宿緣。每年的5月5日前后,我都能準時聽見它的叫聲。以至于近年來,好幾次我都是傍晚在從菜場回來的路上聽到的,我知道,到了春末夏初,自己的耳朵早已有了隱約的期待了。每年第一次聽見時,它都仿佛是從遠方迢迢地趕來。那聲音是從喧嘩的都市聲上輕輕地傳來的,由遠而近,我的聽力帶著我那歡喜的心,感應般地迎了上去。心和世界,頓時一片安寧。
這個時候我會走到路邊,放下手中滿滿當當的菜,不顧自己已經是一把滄桑的年紀,給友人發短信:我聽見四聲杜鵑叫了。
直到現在,我和我喜愛的四聲杜鵑都未曾謀面。有一次,它就在我身邊的樹上鳴叫,我駐足仰視,卻怎么也看不清。四聲杜鵑那四聲清晰的鳴叫,被賦予多種意義,最著名的是聲聲啼血的傳說,認為它是蜀帝的冤魂,也有詩寫它是憂心的志士和游子發出的鄉愁。除了學舌的鸚鵡和八哥,好像還沒有哪一種鳥能發出如此抑揚有致的聲音。生活中,人們看它是春天的使者,便說它在叫人們“快快布谷”,也有江南一帶人,用本地方言解釋它叫的是“鋤田插禾”。一個農村婦女在給我說了一個古老的傳說后,說它叫的是“關東好過”,而我聽起來,它的那四聲發音,最接近北方語言,也就是普通話里的“光棍好苦”,這也是來自北方的解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四聲杜鵑或許就是在呼喚它忠貞的愛情了。鳥是有語言的,只是人們聽不懂,雖然人類被上帝賦予了智慧。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上午,從我家沒有關緊的陽臺門外,走進來了一只鴿子,它的羽毛雖然被雨淋濕了,但步態卻是從容的。我想它可能是認錯了人家,便把它往外趕,可它卻義無反顧地往里面走,像一個很有個性的孩子。
我們也就接納了它,看見它一只腳上捆著數字的布條,我們知道這是一只疲憊了的信鴿。鴿子是和人類相處最近的鳥類,飼養鴿子的許多情景,都足以說明社會的和諧和文明的程度。鴿子在遇到困難時求助于人們,也可以使自己渡過難關。
不用說,跑到我們家的這只鴿子,是需要在我們家養幾天。我把它放在一個紙盒子里面,給它端來了水和飯。我先生彎下腰來對它說:“鴿子,你怎么跑到我們家來了,你知道叔叔阿姨有多忙么?叔叔阿姨自顧不暇啊!”鴿子仿佛聽懂了,抬頭看看他,重重地拍了兩下翅膀,就低下了頭,嘴里咕咕咕咕了好一會。我先生又對它說:“你想說什么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說你餓了累了,好吧,讓阿姨去給你買你喜歡吃的小米吧。”
那鴿子在我們家呆了三天,我每次去給它喂食的時候,它都會發出咕咕咕咕的聲音,我不知道它想說什么,我先生過來對它說:“吃吧吃吧,別那么客氣。”
據說在德國的一個公園里,湖的中間有一個塑料質地的黑天鵝,這個黑天鵝作為湖的一個裝飾,每天都優雅地矗立在湖的中間。后來不知道從哪里來了一只真的天鵝,它游到湖中間,停在那只黑天鵝的身邊,幽幽地鳴叫著,一到晚上就傍著這只黑天鵝,與它竊竊私語,不棄不離。天鵝的鳴叫聲遠沒有它的身姿優雅,仿佛帶著幽怨和凄清,又像是在輕聲地呼喚。
直到冬天來臨,天氣寒冷了,這只天鵝每天晚上依舊不肯離開這只塑料天鵝,塑料天鵝一定是太像它曾經的愛侶了。公園的工作人員怕這只天鵝凍壞了,只好把這只塑料天鵝放到湖邊一個搭建好的棚子里,這樣,這只天鵝晚上就到棚子里去伴著它的塑料妻子,與她呢呢喃喃,細細低訴。
鳥類的語言密碼人類永遠無法破譯,和諧相處卻是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