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白
在做了二十三年記者編輯后,我忽然很想寫小說,我把它看成是我人生的又一次重新設計和規劃。匍匐拘泥于紀實報道太久,文學的情結想象的欲望一直未曾忘卻———今年春天來到的時候,我想起了那個曾經的夢想,開始了我的第一篇小說創作。
都市生活有許多眼花繚亂的東西,節奏變化之快讓我們疲憊,老朋友們疏于聯絡,最親近的人難以敞開心扉,每個人都變得更加自我。《翡翠鐲》的創作也是緣于寂寞和孤單。這兩年我一直在網上寫日志,網絡的好處在于你打開一扇窗口就打開了無數扇窗口,同時它也使孤寂的人更加孤寂。我的網頁有許多人瀏覽,盡管我小心翼翼地維護只屬于自己的個人空間,可我還是發現我的生活被人瀏覽了,有的網友甚至從日志里找出蛛絲馬跡來探詢我的生活究竟發生了什么———盡管我相信他是善意的,可我仍然有被偷窺的感覺,非常地不舒服。有人說,寫博客的人不是自戀就是有偷窺的欲望,說得有些偏激,可后來我瀏覽別人的博客時也覺得自己是在瀏覽別人的生活,再回想我曾經經歷過的人和事,發現現代都市人普遍存在的心理問題里,偷窺是最為普遍的。于是我去了地鐵,要是那兩天你碰巧也去了地鐵,沒準你就會看到一個兩眼發直從一線坐到二線從二線又坐回一線的女人,那就是我。我觀察到許多偷聽偷窺的小伎倆,回到家我在網上還搜索出一個非常火爆的關于偷聽的帖子。就在這個時候,陳冠希“艷照門”事件發生了,大眾的偷窺欲被最大限度地撩撥了起來,網絡時代人們在追求最大限度自我的同時也在全面地失去自我。我的靈感驟然而至,工作之余,我用了三個晚上的時間完成了小說《翡翠鐲》的創作。接著我把小說給我的同事好友看,征求他們的意見進行修改。
小說原名《偷窺者》,朋友們讀后覺得太直白,碰巧我剛剛買了一只翡翠鐲,翡翠獨有的色澤和易碎的特質讓我想到了人心理的雜質和脆弱,于是更名《翡翠鐲》。
之所以向《北京文學》投稿,一是因為她是我自大學時代起就一直喜愛的純文學雜志,二是因為她是屬于北京這個我生活了二十三年已經成為我的第二故鄉的雜志,在小說《翡翠鐲》里,北京所有的街道名商店名等等都是真實的,我想我今后的創作還將保持這樣一個習慣。
感謝《北京文學》的王童老師,讓我在不惑之年感受到文學夢想的魅力。浮皮的生活背后又有多少值得我們用心靈的眼睛去觀照的人性光芒。
2008年5月4日15:20
偷窺欲是現代都市人普遍存在的心理問題。小說寫的就是一個發生在現代都市的偷窺故事,但意義又遠不止于偷窺本身。透過這個充滿懸疑的故事,作者揭開的是一種欲望,一種追求,一種心理疾病,卻遠遠找不到治愈良方,直到有一天真相浮出水面……
一
我第一次遇見那女孩是在下班回家的地鐵上,她坐著,我站著,我們面對面。當時我覺得她有些憂郁,不是現在流行的那種頹唐的憂郁,而是一種古典的憂郁。不過最先吸引我的還不是她的臉,而是她右手戴的那只手鐲。那只手鐲是翡翠的,與眾不同的是,那手鐲是一般我們所見到的玉鐲的三倍寬,戴在她的手腕上晃晃悠悠。她一直在發短信,這讓我的心也一直很顫悠,害怕她的手忽然放下,那手鐲就會滑落到地上———她的手腕太纖細。
我想在玉鐲落地之前我應該采取點措施,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移動公司每天早晚贈送的手機報,于是我掏出手機,想乘著看手機報的機會,偷偷對著那手鐲拍一張照片留存。當我的手機對準女孩的右手時,女孩剛剛寫完一條短信,我清楚地看見了一行字:你愛我嗎?我的心忽然又顫了一下,一個趔趄,我的手機滑落在地。與此同時,我聽見有人在罵:靠,地鐵也來急剎車!我連忙彎腰從坐椅下撿回我的手機。可就在我再站起來的時候,我看見女孩的臉上掛著兩行正在流淌的淚。再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女孩,白皙的皮膚,黑亮的眸子,小巧而挺拔的鼻子因為哭泣有些發紅;女孩留著童花頭,頭發特別黑特別亮;她身穿一件藍印花布的夾襖,是那種白多于藍的藍印花布,下身是洗得發白的藍牛仔褲,腳上是一雙白色的匡威鞋,像是從水墨畫上走下來的江南女子。
她還是學生吧?可學生是戴不起那么寬的翡翠鐲的;還有她的手機,是價錢不菲的“巧克力”。她的臉有些蒼白,氣質里有著一種古典的憂郁。她的年齡應該是二十五六歲吧。
從常理上講,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對手鐲是不應該有如此大興趣的,而我不一樣,我老婆喜歡戴手鐲,并且喜歡大而華麗的玉鐲,每次去博物館,她總是在那些皇家文物中尋覓玉鐲,那時候我就想她前世一定是個公主或是王妃。是的,我很愛我老婆。眼前這個女孩吸引我,可我并不想對她做什么。我想那翡翠的鐲子究竟是誰送給她的?她的短信發給了一個什么樣的人又獲得了一個怎樣的答案?一想到這些,我的精神為之一振。
地鐵到永安里站的時候女孩下了車,我剛想跟著下車,我的手機又響了,是我老婆。她說她掐好點兒在下一站的地鐵口等我,因為不好停車所以叫我千萬別磨蹭。我老婆是一家外資公司財務總監,開寶馬車上班,公司給配備的。而我一直不愿買車是因為坐地鐵環保,當然還有一些樂趣是不為許多人所知的。
我一直羞于承認自己是一個偷窺者,直到今天,大街小巷人們都在津津樂道香港娛樂界的艷照門事件,我才恍然大悟,原來許多人都有偷窺的欲望,只是他們不愿意承認罷了。我想從今往后我至少自己面對自己的時候可以不再回避這個愛好,因為與他們相比,我是一個善良的很有原則的偷窺者,在我二十多年的偷窺生涯里,我偷窺過許多人的隱私,可我從未將那些隱私告訴別人,哪怕是我最親近的人,包括我老婆。
二
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夜晚,那時候我上高中,那個夜晚發生了兩件讓我銘心刻骨的事情。第一件事是我夢見自己和學校里最漂亮的英語老師那個了,醒來發現褲子黏糊糊的,我遺精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想找我母親,我母親是醫生。我下了床,可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了母親嚶嚶的哭聲,我悄悄走到門口,從門縫里看見的景象讓我大吃一驚,我看見父親面對母親跪著,低聲哀求母親道:
“是我不好,我不是人。你懲罰我吧,只是別讓兒子知道。”
我父親是位廳局長,個子不高但很威嚴,平時不茍言笑,大院里的小孩子都很怕他。我母親長得漂亮,上海第一醫學院畢業后跟隨父親到了北京,她知書達理,和藹可親,一直是大院里的家屬楷模。我們家也一直是模范家庭。而那個晚上我覺得一切都改變了。我渾身哆嗦著屏住呼吸聽父母談話,從他們的對話中我聽出是父親犯了“作風問題”的錯誤,而父親乞求母親原諒并為他保密。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度過那個夜晚的了,我的父母直到離世也不知道我曾經偷聽了他們的談話。
后來,我們家的氣氛一直籠罩著烏云,父親變得可憐巴巴,每天下班穿著圍裙做飯,母親倒是常常加班到深夜。有一天,我發現母親每到周日都要穿戴整齊出去,然后很晚才回家,而父親總是眼巴巴地看著不敢過問。我忽然很同情父親,決定跟蹤母親去看個究竟。
記得那天母親出了門,上了一路公共汽車,母親從公共汽車的前門上的車,我尾隨母親從后門上了車,車上人多,母親沒有發現我。車到中山公園站,母親下了車,我也尾隨母親下了車,我看見母親進了中山公園,一位有點眼熟的叔叔迎上前來,我怕被發現就趕快轉身閃到一旁假裝看金水橋下的水。等我再回過頭來,母親和那位有點眼熟的叔叔就不見了。
這樣跟蹤母親兩次之后,我決定先于母親到中山公園,看看母親與那位叔叔到底都說了些什么,可在我作好了一切準備就要出發的那個周日的早晨,母親忽然要我陪她去買菜,我只好和母親一起出門。
我們剛剛走出大院,迎面碰見了隔壁王阿姨。王阿姨是典型的北方老娘兒們,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王阿姨一看見我和母親,立刻大聲招呼道:
“嘿,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今兒娘兒倆一起走了。每個禮拜天,我都瞅見你們娘兒倆一前一后地出門,還一個從前門上車一個從后門上車,我就念叨,這青春期的小男孩咋就這么怪,長大了就不好意思和媽媽一起走了,尿褲子的時候咋不這么想?”
我想那天我的臉一定是紅一陣白一陣的。可母親很鎮定,她先是“哦”了一聲,馬上就很熱情地對王阿姨說:
“可不是有些怪嗎,今天是我做了好半天工作才答應和我一起出門的。”
聽了母親的話,我心里很惶恐,一直不敢看她的臉。我以為母親會問我要聽我的解釋,可是母親直到過世也沒有問過我。
我還記得從那天起,母親再也沒有在周日去中山公園,也不再加夜班了,家里的氣氛也漸漸陰轉多云。不久,我進入高考前緊張的復習階段,然后就是高考、上大學。
上大學后,我對我的每一個同學的來歷和想法都產生了興趣,于是我偷看了班上所有有寫日記習慣的男生的日記。
大學時我的暗戀對象是我們班一個愛穿白色連衣裙的女生,我一看見她朝我走來就心跳。大二的時候,因為喜歡她我選修了她選修的所有課程。在一個大教室里上課,我總是坐在與她相隔四五個座位的左側或右側,目的是可以用眼睛的余光偷看她。她光潔的肌膚總讓我產生無盡的聯想,我想象自己能嗅到她呼出的空氣里有梔子花的清香。可是后來我偷看了同宿舍一位男生的日記,那位男生在日記里詳細地記敘了他與這位白衣公主的約會,最讓我難過的是他吻了她,她居然接受了。
我的夢想從此破滅,整個大學時代再也沒有動過凡心。
畢業的時候,我的成績優秀,被當時效益最好的出版社錄用。
市場經濟之后,我到了現在的雜志社做副主編,我的搭檔、雜志社主編是一位與我年齡相當的資深美女。她溫文爾雅,美麗知性,過去是出版社眾多老同志的偶像;現在依然能令我們男人想入非非。
不錯,我對她有興趣。我一直在偷窺她。她喜歡紫色,喜歡喝酸奶吃巧克力卻從未發胖,她在周三健身周日釣魚。
上個月投資我們雜志的老板到北方出差了,美女搭檔說她要到南方出差幾天,老板和她都不在,拜托我看好“家”值幾天班。我當然樂意,我乘機到她的辦公室看了她所有的備忘錄,發現她最近在談一個兩百萬的廣告并聯絡到歐洲考察時尚雜志準備打造一本與眾不同的網絡雜志。最令我興奮的還不是這些,而是她回來那天把她隨身帶的旅行箱帶到了辦公室,那上面有行李托運時航空公司貼的行李條,條子上用漢語拼音寫著老板出差的北方城市名和老板的姓名。她和老板的關系不言而喻。
發現這個秘密我很高興,接下來我在每一次編輯部會議上偷偷觀察她和老板如何演戲。我發現從那以后,老板每次講完話總要小心翼翼地問我那美女搭檔:“你看呢?”我那美女搭檔總是目不斜視地回答:“老板做主,我們照辦。”語氣有些生硬卻是一貫的傲慢風格,大家都不覺得異樣,唯有我知情,我在心里偷偷地樂開了花。
對于一個偷窺者來說,發現一個秘密就是一件無比快樂的事情。在我的偷窺生涯里,除了父母親那個夜晚的談話沒有什么愉快可言,其他的時候,我還是經常處在快樂中的。我以為我最成功的偷窺經驗應該是與我老婆的相識相愛。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三,我生命中許多重要的日子都發生在星期三。
那天我代表雜志社去參加廣告客戶的聯誼活動,我遲到了,進門的時候我老婆正在臺上唱歌,那時候她還是那家外資公司一名普通的項目經理。我作為他們公司的貴賓被領到前排就座。我剛要坐下,就聽見我老婆唱道:你知道我在等你嗎?大家于是哄笑起來,幾個小年輕嘻皮笑臉地喊:“等你呢,遲到了還不上臺獻花兒!”“不獻花就罰跳草裙舞!”現場氣氛High得很。我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屬于前輩,我怕罰,趕快上臺獻花兒。我老婆接過花兒和我握手,我發現她的手冰涼就有些激動,可還沒等我回過神兒來,就聽見一陣嘩啦啦玻璃球墜地的聲音,原來我老婆手腕上戴了一串玉石珠鏈,不知何故珠鏈就在我們握手的一剎那散落開來如彈球般在地板上翻滾。我老婆“呀!”地叫了一聲,連忙放下話筒蹲下來找珠子。我心想這回丑出大了,也趕緊蹲下幫她找。好在珠子不多,大家一齊幫忙很快就找到了,我老婆一數:十一顆,沒錯!謝天謝地,居然還沒有摔碎!我看見她臉上頓時綻放的笑容,這才松了口氣。心想這女孩脾氣不錯啊。
聯誼會結束,我連忙討好地要陪她到工藝美術大樓把她的珠子串起來。不過有一個細節我必須坦白,我之所以堅持要陪她去串珠子是因為我發現她的十一顆珠子里有一顆上面刻了字,當時因為眾目睽睽,我沒有辨認那個字的工夫又不便詢問。那個字讓我萌發了許多的聯想,如果那天不認出那個字來,我會失眠會認為自己很失敗。
于是我們一起到了工藝美術大樓玉器首飾柜臺,售貨員看見那十一顆珠子表情有些夸張地問:
“這么大個兒的碧璽不便宜吧?”
我老婆笑了笑不作回答。
我這才知道那紫紅透明的寶石叫碧璽,不是那些被叫做琉璃的玻璃。
我終于看清那個字———“朱”,是草書。
可是那天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句子來問這個字的含意。后來我想大概是我壓根兒就不想問我老婆這個字的含意,因為那一刻我愛上我老婆了,唯恐這個字會阻撓她成為我老婆。我老婆長得不錯,是端莊大氣的那種長相,濃眉大眼,寬鼻闊嘴,皮膚白皙飽滿。后來我決定永遠都不要問那個朱字的含意了,而我老婆也好像從未想過還有必要告訴我那個朱字的含意。
我們結婚六年,始終相敬如賓。老實說,我雖然不問朱字的含意,可我對我老婆仍然不乏好奇心,對她我從未失去興趣,所以我愛她。
三
“哎喲,踩我腳干嗎?有病啊?”
“是,你帶藥了?”
“神經病!”
如果不是坐地鐵,一定聽不到這么精彩的對話。這對話比車上喇叭里字正腔圓的播音員報站生動多了。沒錯,我到站了。我下了車匆匆往地面上走,在老婆常常等我的地方,我停下腳步,老婆還沒有到,這個鐘點堵車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我環顧四周,人流如織,可我再也沒能發現令我感興趣的人和事,有些掃興。好在這個時候,我老婆來電話了,老婆說總公司忽然來人了,要看一張報表,她必須回辦公室加班,讓我不要等她了,自己先回家。最近老婆經常接待總公司來人,他們總公司在財務管理方面要推廣一套新系統,作為中國地區財務總監,我老婆當然是要身先士卒的。
我在路邊的茶餐廳隨便點了一個套餐帶回家,坐在電腦前一邊吃飯一邊上網瀏覽。我的網友遍天下,不過我不喜歡網聊,隱身的時候居多,偷窺的優勢就在于你在暗處別人在明處。
網絡是偷窺者的樂園,只要你在網上留下過痕跡,我那些隱身的戰友們就會找到你。在單位我喜歡別的同事用我的電腦收發郵件,因為只要他在我的電腦上查看過一次,從此他所有的郵件對于我來說就不是秘密了。而回到家里,我主要瀏覽博客網頁,在大量瀏覽后再鎖定幾個我特別感興趣的網頁分析窺探。
現在我對一個網名“女巫塞林娜”的感興趣,她的文字談的都是情感和生活方式,她上傳的圖片非常唯美。我偷窺她已經一年多了,我發現她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離婚女人,她的生活方式讓我著迷,她有好幾處散布在著名城市的居所,并且每一處居所都散發著她獨特的個人魅力。她來去無蹤真的像是蘇格蘭的巫或是我們聊齋里的妖或狐。去年這個時候我鍥而不舍地在MSN上向她示好,請求成為她的網友甚至不惜肉麻地將小女生喜歡的那首《月桂女神》的歌獻給她,她終于被我打動了,成了我的MSN聯系人。今天,我的MSN聯系人窗口顯示她的網頁更新了。我得上去看一看。
是一首詩!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寫詩!
致~/我們每天都在想念你/想你在塵世的日子/風塵仆仆,笑意融融/想那年藍天白云下/你與我們歡聚的/最后一個夏天/一年了/想到你最后經歷的苦難/我們心中依然 疼痛/無數次祈禱 你從此遠離痛苦/不再煩惱/飛機穿越云層/我相信你居住在天堂/天堂里有巨輪/你剛剛出發 遠航/彩霞滿天的時候/你站在霞光里/眺望遠方 思念你的父母、親人……/那一刻 我多么想告訴你/在另一個世界/在我們心中/你是一個完美的靈魂/永遠活著 笑容依舊
發生什么事了!一定發生什么事了!她說一年了,我怎么毫無知覺?她一定是快崩潰了,想找人訴說才在網上寫詩的。可這個女人在我面前總是堅強無比,她一定不會告訴我的。
還是試試吧。我是她的一個無害的朋友,我們從未見過面,對她不構成威脅,她興許愿意說。再說我一直用曖昧的語言暗示她我是她的同齡人,非常向往時空變幻的愛情。
我請求對話。
我問:還好嗎?
女巫賽林娜:hao
她經常這樣回答我,表示沒有打算與我網談,漢字輸入法還沒打開呢。
我又問:家人還好吧?
女巫賽林娜:hao
我實在不喜歡這個女人乖戾的個性,硬撐個什么呀,是我不敢問嗎?錯!我問了:那“遠航”出什么事了?
果不出我所料,她被我這句話激怒了,很快回復我并且連標點符號都打上了。
女巫賽林娜:無可奉告!
他媽的,離婚女人脾氣就是不好,荷爾蒙嚴重失調!我心里狠呆呆地罵著,同時再一次檢討自己的疏忽。一年了,我居然一無所知。我偷窺她一年多居然沒有發現蛛絲馬跡!我要調看她去年的日志。
有了,網絡就是這樣可愛,要云有云,要雨有雨。
4月4日
櫻花謝了,生命的絢麗與凋零都在那短暫的一瞬.日本人長吁短嘆的詠歌還有狂飲之后的淚眼婆娑,無一不浸染著憂傷的情愫和宿命的色彩。
七七四十九天的祭奠和祈禱是悼念一個生命的隕落,也是期待一個善良完美的靈魂從此安息進入天堂。
丁香花開了,白丁香紫丁香都開了,燈火闌珊時,這種我從來就不曾喜歡的花忽然變得嫵媚變得風姿綽約;暖熏熏的香味隨晚風撲面而來,夜,變得喧嘩。
北京人喜歡丁香如同我們喜歡梔子,平凡的花與平凡的生命一樣常常被忽略,卻又總能在春天以最樸素的方式喚醒某種記憶。
是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呢?
我有些疲憊。下線睡吧,我那只知工作的傻婆娘又不知幾點能回家了。想到我老婆的好脾氣,我心頭一熱,下身忽然有一股沖動,我相信自己依然年輕。
四
第二天我按時上班,一整天我都覺得有一塊藍印花布在眼前飄,就是那種白多于藍的藍印花布。我覺得時間過得太慢。好不容易挨到傍晚六點,我飛似的沖出辦公樓趕到地鐵,我選擇第一節車廂出口處站著,從地鐵監視器里能看見站臺上排隊的乘車人,我記得前一天我遇見的那個女孩就是在第二節車廂上的車。
六點半的時候,藍印花布出現在人流中,她很準時,她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我們上了車,沒有座位,這讓我與她有了并肩而立的機會,我們站在離車廂門比較近的地方,剛剛站定,她就抬起頭來,看著車廂門上方的列車線路圖,左手不停地摩挲著右手腕上的翡翠鐲。她保持這個姿勢很久,直到在永安里下車。
這一次我老婆沒有催我,我順利地尾隨她下了車,我看見她進了31種冰淇淋店,于是我選擇店外窗戶附近的一個燈箱廣告牌下站著,手里拿一份晚報假裝讀報。
我看見她坐在冰淇淋店大玻璃窗邊的座位上,掏出手機“巧克力”開始打電話。我從她嘴唇蠕動的規律看,她的談話里大概有一個單詞我比較熟悉,“星期三”!她重復了好幾次,真是一個乖孩子!我在美女搭檔努力學習華爾街英語的時候鉆研了三個月的唇語,我對職稱不感興趣,對偷窺的技能研究倒是始終關注著。
她好像在等什么人,這么大的女孩該結婚了,至少處在戀愛同居狀態。
她站起身來,準備走了。她會去哪里?
她出來了,打的往西去了。
我也打的往西。無奈這個時間的士不好打,載我的那位師傅開車技術不錯,就是太饒舌。我說跟上前面那輛的士,他倒是爽快地應了聲:“好咧!”接著就壞笑,“看上那姑娘了吧,哥哥?不過我說您這是不是動手晚了點,您瞧現在是什么速度?這北京城里房子蓋的速度比我這車躥得還快!好,別急,我這就幫您追———”他大概一天沒說話了,他的注意力在我和藍印花布的關系上,就他這么一心兩用的,結果當然是把目標跟丟。不過我不怪他。因為我發現他與我有相同的愛好。他這個職業不錯。我忽然有些羨慕他了。
回家吧。老婆還沒有回來。總公司來人,她加班不過零點是不會回家的。
還是網游吧。
女巫賽琳娜又更新了!真的出事了。這之前她每周總是只上一到兩篇博文的。
看看吧。
記憶成灰
傍晚的時候,長安街清風徐徐,我聽見那尊鴿子雕塑里有風鈴在響;
夜之后海,人流如潮,我把心情浸泡在科羅娜的涼沫里淚流滿面。
想起了樸樹的歌:“那些心情,在歲月中,已經難辨真假。”
記憶在風中成灰,多么完美的意象啊!
看到了,女巫、妖怪、老狐貍!不就是去了趟后海嗎!
我忽然想起明天就是星期三,剛才我揣摩的藍印花布的唇語,星期三,藍印花布要在星期三約會。也許我期待的東西就要出現了。可我究竟期待什么呢?期待知道她的秘密。
我在胡思亂想之后總是睡得特別沉,我老婆什么時候回來的我一點都不知道。凌晨四點我才醒了過來,我看見老婆在我身邊睡得很香,她的提包扔在床前,于是我悄悄起來,拿了她的提包到衛生間。
我老婆的提包里總是很簡潔,一個化妝包,一個錢包,一個鑰匙包,一副太陽鏡,一部手機。今天提包似乎比往日沉,原來是多了一把袖珍遮陽傘,粉紅色,泛著銀光。傘套上繡著一個字:朱,草書。我忽然想起那串碧璽珠鏈,心里咯噔一下好不緊張。再仔細看傘上的商標:朱的飾品。原來是品牌的名稱啊,虛驚一場!我長長地松了口氣。
我回到床上繼續睡覺。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聽見老婆在叫我:
“哎,醒醒!你看見我的手機了嗎?”
“不就在你包里嗎?”
我閉著眼睛,懶洋洋地回答。
“不在包里。”
我聽出老婆的聲音有些發抖,心里一激靈,覺也徹底醒了:糟了,該不會是我昨晚忘記放回去吧?可仔細一想不可能。我連忙爬了起來,說:
“你再仔細找找。”
老婆在臥室里轉了幾個圈,沒有找到;她走進衛生間,緊接著就聽見她大聲地說:
“在這里呢,在報紙堆上!”
我的心再一次劇烈地跳動起來,天,難道真的是我忘了放回去?不可能啊。要沉住氣,沉住氣!我在心里反復告誡自己,然后假裝再一次倒頭睡去。我聽見我老婆走到床前,低聲對我說:
“我上班去了。”
五
又是一個星期三!我對這個日子充滿溫情甚至是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在星期三我接到大學錄取通知,在星期三我出任雜志社副主編,在星期三我認識了我老婆,在星期三我將知曉藍印花布的秘密。藍印花布是我每天單調、重復生活中的一個亮點,她使我重拾激情,所以我每天都是那樣地期待與她相見。
傍晚六點,我再一次飛奔出雜志社趕往地鐵,抵達地鐵第一節車廂候車處的時候是六點一刻。我來早了。
我買了張晚報一邊看報紙一邊觀察過往的行人。
六點半,我四下張望,仍然不見藍印花布的蹤影。我有些焦躁。
她真的是約會去了,不過約會的地點不在地鐵。我真是愚蠢!怎么沒想到呢?那天我在地鐵散步到晚上八點鐘才死了心回家去。老實說,我感受到了挫折,有些沮喪。
女巫賽琳娜卻持續亢奮,又更新了。
我的愛情
我所有的愛情都在八月底進入尾聲,在九月宣告結束。后來,據說那些傷害了我的女人又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報應;男人呢?他們心中的創痛很快都會愈合結痂;而我們,再也無法回到那些美好的時光了。這也許就是上帝給我最好的饋贈。每當只有蟲鳴陪伴的夜晚,我都相信是上帝讓那些小蟲子給我發電報了,上帝說:孩子,把美好的東西多留下一點吧,給你自己。
現在剛剛三月,離八月九月還早呢,也不知這老巫婆這時候抒的什么情!轉移我注意力吧。我還懶得問了呢。
晚上九點鐘的時候,我老婆匆匆回來了,說是要馬上出差到上海,帶兩件換洗衣服就走。我發現她瘦了,有些心疼。她出門的時候我們kiss bye,好久沒這么做了,我發現我老婆和我都有些不自然。
我老婆出差一周,我可以毫無牽掛地跟蹤藍印花布了。
周四傍晚六點半,藍印花布準時出現了,不過她換了一件風衣,深藍色。這一天她在建國門下車換乘二線地鐵到了鼓樓大街,我跟著她從地鐵上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那深藍色的風衣經常與夜色融為一體,讓我好一通辨認。我也顧不了那么多了,盡量和她保持近一點距離。她好像并無目的也不像是要等誰,就在我們一前一后朝前走的時候,路邊忽然躥出一個小個子男人:“小姐,要碟嗎?”我心頭一緊。
她居然點了點頭。
“跟我來。”
天,不會出什么事吧?我有些緊張。
那男人帶著藍印花布往胡同里走去,我尾隨著,越往深處走,心跳就愈發加速,胡同里燈光昏暗,沒有幾個行人,倒是兩邊住家電視里的聲音時斷時續,還能緩解一下我內心的焦慮。我心里暗自念叨:千萬別出事,千萬別出事。
大約拐了兩條胡同,小個子男人停下了腳步,沖著路邊的一扇門叫道:“大哥,有要貨的”。
“哎,來了。”
從小門里走出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可他一看見藍印花布,愣了一下,然后轉過身去,低聲道:
“你回去吧。我以后不會在這里了。”
藍印花布不說話,站在原地不動。
小門嘎吱一聲關上了。一直看著他們的小個子男人說:
“咳,今兒這是咋了?對不起了,小姐,您請回吧。”
藍印花布還是站著不動,小個子男人又仔細看了看藍印花布,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原路返回去攬他的生意。而藍印花布則呆呆地看著那扇門足足看了十分鐘,直到門縫里發出的光亮熄滅了,這才緩緩地轉過身來,往回走。
可以想象,我終于松了口氣,并且萬分驚喜,男主角終于出現了!我想那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大概就是她發短信的那個人了,多么般配的一對!只是那男人如何淪落到賣盜版碟的境地呢?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讓那男人不愿意和藍印花布在一起?也不像是青蛙王子的童話啊。
我繼續不近不遠地跟著藍印花布走回地鐵,并且在永安里下了車,我看著她走進那一片住宅樓里的五棟三單元,這才放心地回我自己的家。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跟蹤藍印花布去了西單時代廣場地下一層,看見她喝了一大杯現榨的胡蘿卜汁;遠遠地陪著她看了《大灌籃》,我注意到她看電影的時候也一直用左手摩挲著右手腕上的翡翠鐲,這大概是她的一個習慣動作;我還遠遠地陪著她去了一趟后海,她在煙袋斜街一家很文藝的小店里買了一本黑色的卡紙和一些花花綠綠的卡片;我還遠遠地陪她在銀錠橋邊發了幾個小時的呆。她形單影只,神情一直憂郁恍惚,我懷疑她是生病了。
六
一周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又到了星期三,我老婆今天要從上海回來。
中午的時候,我坐公車到雕刻時光咖啡館去給我老婆買她最愛吃的薰衣草餅干,買完餅干,我到咖啡館對面的路邊坐回程的公車。星期三中午出門的人不多,車也比較少,等公車的時間就顯得有些長。就在我研究完站牌轉身的時候,我忽然看見咖啡館里坐在窗邊座位上的那個人很熟悉:天,是藍印花布!她一直看著我,難道她發現我跟蹤她了?可我今天真的不是跟蹤她來這里的。不對,她的眼神不是看著我的,是看著公車站牌,在地鐵她也是這么看列車行駛路線的。今天星期三,她到這里約會!太巧了!
我精神為之一振,決定下午逃班。我立刻給我的美女搭檔打了一個電話,說我在外面約稿今天不回辦公室了,有事明天再議。美女搭檔是個權力欲極強的女人,她并不希望我多管事,我也樂得清閑。不過今天,她很曖昧地笑了,她說,本來想開選題會來著,既然你有事,那就明天吧。
我回到咖啡館,找一個能看見藍印花布和窗外車站的角落坐下。我發現藍印花布今天穿了一件寶石藍洛麗塔風格的羊絨外套,還用了一點唇彩,所以比前些天顯得精神。她一直看著窗外那個我剛剛等車的車站,陽光透過大玻璃窗照在她身上,將她的輪廓鍍上了金邊,像是一幅印象派的畫,玻璃窗作了畫框;那只翡翠鐲映照著陽光里那些有生命的塵埃,光影閃爍,神秘莫測。
忽然,一輛大公共急速地開了過來,等車的人群有些騷動,有人被擠到了馬路上。“危險!”我聽見一個女人近乎歇斯底里的叫聲,接著就是大公共車急速的剎車聲。
“小姐,你沒事吧?”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那一聲“危險”是藍印花布發出來的。她滿面通紅地站著,一頭大汗。咖啡館威特趕快過去詢問,她大概也覺得有些失態,連連說沒事。可一看桌子,她又神經質地叫了起來:“蠟燭!我的蠟燭滅了,快點上!”威特連忙走過去,用打火機為她點蠟燭,我這才發現她的桌子上一直放著一只紅色的水浮蠟。蠟燭點燃的時候,透過窗戶照進來的陽光忽然消失了,藍印花布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微弱的燭光照到她的臉上,有一種祭奠的味道。
我遠遠地陪著藍印花布在咖啡館坐著,并沒有人來和她約會,直到她離開。
她離開咖啡館時我發現咖啡館威特對她似乎并不陌生,于是我想試著從威特那里得到一點信息。
我叫威特結賬,一邊掏錢一邊壓低聲音漫不經心地說:“剛剛出去的那位小姐是不是常來?受過刺激吧?”可咖啡館威特仿佛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用意,他很禮貌地笑了笑,收了錢說:“先生,請您慢走,歡迎再來。”再看咖啡館里其他工作人員,他們各自忙活著手中的活計,仿佛我不存在一般。
我有些尷尬。但我馬上想起老婆今天出差回來,連忙出門打的回家。
回到家,老婆還沒有回,打她的手機,關機。想必是在飛機上,快到了。
女巫賽琳娜今天發給我一個郵件,看郵件主題我有些疑惑,怎么那么眼熟呢。可我還是打開了郵件,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只翡翠鐲!我簡直傻了,還以為眼睛花了,再仔細看,的確是一只翡翠鐲,與藍印花布手上的那只一模一樣!郵件還有一個附件。我一陣激動,連忙點擊附件。
天,我上當了!電腦運行速度變慢,太慢!是蠕蟲!完了。自動關機了,我的電腦徹底癱瘓。
賽琳娜,你這個巫婆!騙子!妖怪!我詛咒你!
我頭皮發麻,決定睡覺。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枕頭上放著一封信。我老婆的信!我一陣心慌,像醉茶醉咖啡的感覺一樣,腳發軟,腦袋輕飄飄的。
親愛的:
我走了,再也不回來了。不要找我。我知道你愛我,可我再也不能忍受你每天半夜起來翻我的提包查我的短信通話記錄———兩年前我發現你這么做的時候,我一直試圖說服自己你是生病了,會好的。可是兩年過去了,你依然如故。我不知怎樣開口與你談話,我知道此事一旦說破,我你之間的關系就該完結了,我很難過。我們都很自尊,離婚吧。
如同遭遇雷擊,我腦子嗡的一聲便什么都看不清了,我淚流滿面。這是我一生中最為黑暗的夜晚,比二十多年前我站在父母房門外的那個夜晚還要糟糕一百倍!這一切是什么時候發生的,我怎么毫無知覺?我一直深愛這個女人,她怎么不知道珍惜?不行,我得把她追回來,我相信一切還來得及,我能夠給她幸福。我給她打電話,關機。我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打,依然是關機。我追悔莫及。我應該早就發現她此次出差有那么多的漏洞!她走得匆忙,告別的時候不自然,走后也不打電話回家,她以前從不這樣的———我真是蠢透了!
天就要亮的時候,我筋疲力盡,懨懨睡去。
我是被美女搭檔的電話叫醒的,剛醒的時候,我神情恍惚,還以為是我老婆回心轉意了。還好,我只用了幾秒鐘就清醒了。
我是一個男人,男人的傷痛是不可以對人說的,我必須自己舔自己的傷口慢慢療傷。
我爬了起來,衣冠楚楚地去雜志社開會。
雜志社的選題會開得很熱烈,大家討論的是香港娛樂界的艷照門事件。我的美女搭檔說,艷照門事件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滿足了大眾的偷窺心理。我們從這個角度做文章比較好。
編輯部主任說,有一位心理學博士剛剛從美國學成回國,正在籌備一個心理學實驗室,現在愿意接待媒體做一些大眾心理咨詢工作。我們是不是派一名資深一點的記者去采訪他?
美女搭檔贊成。你說呢?她忽然征求我的意見。
我去吧。我去采訪心理學家。
話從我嘴里說出來,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難道我真的有點受寵若驚?
有必要你親自跑一趟嗎?
我看出美女搭檔和編輯部主任都有些吃驚。
沒關系的,我對這個選題有興趣。
那好吧。
美女搭檔拍板,散會。
我回到我的辦公室上網作案頭功課。我準備了若干個問題。
中午的時候,我忽然又想起女巫賽琳娜,她一定是不想讓我瀏覽她的網頁才把病毒通過郵件發給我的,她知道我有好奇心。我倒是一定要看看這老巫婆又寫了些什么,我甚至認為我昨天的霉運都是她給我帶來的。
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的故事
我的朋友瓊愛上了一個將要結婚的男人,男人也愛她,但他需要時間與未婚妻解除婚約。可是他的未婚妻傷心欲絕。那天男人的未婚妻提出要和瓊談判,男人覺得為難,男人的未婚妻就詛咒說:你們這樣傷害我,會遭報應的!
瓊知道了,同意和男人的未婚妻談判,兩個女人相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面。
可能瓊覺得在三個人的關系里自己一直屬于遲到的人,所以那天她就特別早到了幾分鐘。她下了車,正要橫穿馬路,一輛大巴沖了過來,瓊倒在血泊中再也沒有醒來。而要與瓊談判的那個姑娘恰在此時來到那里,目睹了鮮血和被撞得面目全非的瓊。從此姑娘不能原諒自己,精神恍惚;瓊所愛的男人悲痛萬分,遠走他鄉,再也沒有音訊。
我懷念我的朋友瓊。
我同情男人和他的未婚妻,希望有辦法拯救他們。我想瓊在天堂如果知道我的想法,她也一定會支持我,幫助我的。
賽琳娜的故事充滿巫氣,不過我今天要拜訪的心理學家興許能拯救那個男人和他的未婚妻。我決定把這個故事記下來。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與那些需要心理醫生的人更親近些。
我按編輯部主任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心理學博士馬明家———某高檔社區1313室。馬明大約35歲左右,只是額頭發際高,還有些謝頂,聰明人都這樣。馬明健談,將我準備好的問題全部回答完后,他還熱情邀我做了個心理學游戲。他要我寫出三個我最喜歡的動物。我按我喜歡的順序分別寫了
1. 獅子2.大象3.長頸鹿
馬明說,第一個動物是“理想自我”的象征,第二個動物是“公眾自我”的象征,第三個動物是“本來的我”的象征。我想這是科學,表示認同。
因為談得投機,我又把藍印花布的行為特征和賽琳娜的故事當作編輯部收到的ask請馬明作答,馬明說為慎重起見,他斟酌一下文字再用郵件發給我。他說著就順手從電腦前的名片盒里抽出一張名片遞給我,我這才看見他的電腦屏保是不斷變幻的翡翠,隱隱約約的,與藍印花布的翡翠鐲有幾分相似。因為很快閃過,我沒有看清。
就在這個時候,馬明說,他還約了個病人要來咨詢,馬上就要到了。
我只好起身告辭。
我走出馬明家的大門,不知為什么,心里很別扭,抹不去的是那只翡翠鐲的影像,它閃現又消逝。
我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回到辦公室,我要把今天的采訪變成文字。對于一個仍然處在情感傷痛之中的男人來說,工作是最好的芬必得。
寫完那篇稿子已經是午夜兩點,我仍然毫無困意。那只翡翠鐲的影像,不停地在我腦海里閃回,我希望它定格的時候它卻變得模糊,變得虛無。我下意識地打開女巫賽琳娜的網頁,
記憶成灰
傍晚的時候,長安街清風徐徐,我聽見那尊鴿子雕塑里有風鈴在響;
那天我也在長安街上,我跟蹤藍印花布到了三十一種冰淇淋店,然后打的往西,后來把藍印花布跟丟了,回了家。可是賽琳娜去了后海:“夜之后海,人流如潮,我把心情浸泡在科羅娜的涼沫里淚流滿面。”
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的故事……
“兩個女人相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面”,那天我遇見藍印花布在咖啡館,藍印花布的臉上有一種祭奠的味道;后來我也在咖啡館。莫非女巫賽琳娜在跟蹤我?我忽然想了起來,一年前,我為了得到女巫賽琳娜的照片曾經先給她發過一張自認為比較帥的照片,可女巫就是女巫,無論我怎樣誘導,她就是不肯將她的照片發給我。她肯定是在街上認出我了,然后偷窺我,跟蹤我。否則,她怎么會把那只翡翠鐲的照片通過郵件發給我呢?
想到這里,我出了一身冷汗。可那只翡翠鐲,那只翡翠鐲又怎么成了心理學家馬明的電腦屏保呢?難道———天,馬明他是———他就是女巫賽琳娜!女巫實際上就是最早的心理學家,書上曾經這樣說過!他早就看出我是一名偷窺者了,所以他邀請我做那個游戲,他想知道現實中的我究竟是什么樣的。
沒錯,他的游戲是科學的。我喜歡雄獅是因為它與老虎一樣甚至比老虎更加威風,是天生的王者;我喜歡大象,它是穩健、仁慈和富有的象征;我喜歡長頸鹿,它可以居高臨下地看風景,可是它生來不會說話,并且行動遲緩,它是善良的食草動物。我從來沒有想過,長頸鹿的個性與我竟有那么多的相似。我身材高大卻總是文質彬彬,我是女生眼中的帥哥,可我一直都不善于表達自己,我還善良軟弱。
為什么我一直沒有懷疑過女巫賽琳娜的性別?是因為他一直在博客里講述女人的故事,宣泄女人的情感———天,在我偷窺別人的時候,女巫賽琳娜,不,是心理學家馬明也一直在偷窺我。他怎么可以這樣?我忽然很憤怒,他是一位心理學家啊!
不行,我要找他問清楚。我可以坦坦蕩蕩地告訴他我是一名偷窺者,我還要請他幫助我挽救我的婚姻。那么他是否也能明明白白告訴我他到底是誰,他如何幫助我這樣一個有著心理疾病的普通人呢?
我用了一周的時間準備將要進行的與馬明的談話,我鼓足了勇氣,相信這一次我完全可以正確地表達自己了。
又一個星期三來到了,陽光明媚,天藍得讓人心顫,路邊的迎春花開了,嫩黃的花朵在陽光下格外生動,北京的春天真的來到了。
我走進馬明家的社區大門,朝馬明住的那棟住宅樓走去。也許是冥冥之中我對這一天期待太久,為這一天所作的準備太充分,我看錯了表,比預約的時間早到了一個小時。發現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已經快到馬明家樓下了,我想不妨利用這個時間在小區里散散步,這個高檔小區環境也是一流的。可就在這時,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藍印花布。不知為什么,我忽然想起女巫賽琳娜博客上的話“從此姑娘不能原諒自己,精神恍惚”。是她,藍印花布!她朝馬明家的樓下走去,她舉起了戴翡翠鐲的右手,她按門鈴了,我清楚地看見,那是我上次按過的號碼———1313。
作者簡介:
樂艷艷,女,筆名樂瓅,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駐臺灣記者。這是作者第一次發表小說。
責任編輯 王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