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坐火車的機會不多,即使有,也是全封閉的旅游車,對列車沿途大小便的行為,沒有感性認識。一次偶然聽說,她吃驚得直瞪眼睛:“那不臟死了?!”我無話可回答,事后想想,臟是當然,但是臟了差不多一百年,天也沒塌下來。其實屎和尿真拉在野外,也是很好地回歸自然,現在的問題是人太多,已經沒什么野外和自然,想不文明都不行。前不久,女兒的中學來了一群日本女孩,進行異國交流,女兒十分興奮,比去日本還高興,整天都是“山內禎子如何如何”。山內禎子是女兒的搭檔,是女兒一對一的交流伙伴。事后記日記,女兒雄心勃勃。問她準備寫什么,女兒繪聲繪色地說寫山內禎子上廁所。
學校有兩個廁所,女兒機靈,知道為學校的榮譽應該有所選擇。山內禎子不明白為什么舍近求遠,女兒解釋說,這廁所沒有將如廁者隔開的小門,她連連點頭,不知道女兒的真實用心是這廁所太臟,氣味太重。到了相對干凈一些的廁所,女兒拿出一包餐巾紙,用英文讓她明白,學校的廁所從不提供手紙。山內禎子羞答答地進去了,自然還是臟,還是臭,她寬宏大量又頗為理解地捂著鼻子,卻又遇到一個小問題,就是廁所小門沒有插銷,結果只好一邊方便,一邊很不方便地用手死死拉住小門,樣子自然極狼狽,女兒一旁看著,又好氣又好笑,更覺得她可憐,差一點要上前幫忙。
從廁所出來,女兒和山內禎子很長時間里都感到不自然,有些話沒辦法說,反正是覺得尷尬。山內禎子一定會想這廁所太不文明,并因此產生別的聯想;女兒愛校如家,心里很難過,不愿意日本朋友這么聯想。我安慰女兒,說日本人也不文明,20世紀初,中國留學生去日本,男人女人還在一個池子里洗澡。這安慰當然不得體,是強詞奪理,女兒于是白了我一眼,關進房間寫她的感慨日記。我討了一個沒趣,想想也覺得失言,何苦死要面子替中國的廁所辯護,女兒已白了我一眼,我自己也恨不得再白自己一眼。
摘自《生活質量》文匯出版社
編輯/劉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