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聰出生在香港,初中畢業全家移民去了美國。他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讀完本科,之后考入哈佛大學。1991年他畢業后回到紐約,在華爾街一家投資銀行工作。
銀行的融資項目涉及高速公路、發電廠等大型工程,杜聰因此有機會去內地偏遠的地方出差,他感受到了內地的人們對艾滋病的無知和艾滋病可能蔓延的跡象。中國是否會出現艾滋病爆發或死亡的高峰?這是杜聰經常問自己的問題。
杜聰當時的年薪,即使放到今天也是金領中的金領。每天上下班,他有專門的司機接送。回首那一段奢華時光,杜聰覺得,“那樣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蠻奢侈浪費的”。1995年,他被瑞士一家銀行派駐香港,位居聯席董事。兩年半后,他擔任法國一家銀行的副總裁。1998年,杜聰與好友成立了智行基金會,做艾滋病的預防宣傳和安全套的發放工作。智行,就是“把智慧付諸行動”的意思。
杜聰第一次走進河南上蔡村,一天之內跑了幾個村子。在那里,每10個成年人中約有4~6個感染了艾滋病。那天下午4點,杜聰跟陪他進村的5個男人,站在一塊玉米地邊哭。離開農村前的那個晚上,杜聰失眠了。他決定:要為這些不幸的人做些事情。他辭職了。母親很不理解:“我供你讀書,是想讓你成為華爾街出色的銀行家,而不是一個全職義工!”
那幾年,每隔6~8個星期,他會去一次河南。中央黨校的靳薇教授記得,2004年自己與杜聰走在鄉間地頭,問他:爬在院墻上開黃花的是什么?答:喇叭花。其實是絲瓜。地里的各種作物他都不認得。“我就納悶,他是怎么聽懂河南話的?他在鄉村中像走自己的親戚家一樣,熟練地東家出西家進,他怎么做到的?”靳薇說,“看他背個黑色大背包在農村里走,我就想,有點像焦裕祿。”
杜聰拍過一張照片:一個瘦小的男孩站在板車前面,車上有他骨瘦如柴的父親,兩個人都低著頭。那個黃昏,杜聰遠遠看到泥路上走來這對父子,兒子用板車推著父親,只是想讓因為艾滋病整天臥床的父親出來透透氣。
還有一個男孩,功課挺好,人很文靜。父親得了病,母親改嫁走了。他站在村口,望著母親的背影,不出聲。那一刻,杜聰有一種恍惚:在他差不多年紀的時候,因為別的原因,母親也是這樣帶著妹妹離開了家,父母從此分開了。
他為這些孩子著想的,遠勝過他們死于艾滋病的父母,從小學、初中、高中到中專、技校、大學,杜聰甚至為他們畢業后的出路想著辦法。2006年初,他帶著一批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的河南孩子南下深圳、廣州,幫他們在私企找工作。
2007年初,他結束了6年沒有收入的狀態,在歐洲一家銀行企業融資部找了份工作。但同時,他依然是香港智行基金會的主席,依然利用雙休日去北京的辦事處處理事務。
他要將救助因艾滋病而失去依靠的兒童變為一個可推廣、可延續的事業。“智行”的隊伍漸漸擴大,一些受過幫助的孩子加入基金會做義工,或者幫助工作,只領取象征性的酬勞。杜聰說:“一個人的力氣是不夠的。好比我開了一家餐館,味道不錯,客人越來越多,我只能多開連鎖店,自己做行政總廚,把握政策和大方向。否則只有一個杜聰,每天24小時全部投入也是不夠的。”
重返金融界,杜聰覺得唯一的影響是“睡眠更少了”。但是,他輕輕地說:“2004年初,我們才幫助了1000多個孩子,現在有6000多個了。”
摘編自《南方人物周刊》
編輯/劉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