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之戀

A

其實，嚴顏是不需要祝福的。

因為，嚴顏累了，白癡才會相信青春永葆和金龜婿。情人節那天嚴顏正式提出分手，然后從MSN和QQ里把東來的名字剔除。嚴顏對自己要好上加好。世間多半的自立自強，不過是歪打正著的逼娼為良。和東來戀愛了兩年光華，嚴顏的皮膚變得粗糙，生物鐘和正常人無法一致，更不用說會有誰來約會熊貓眼。大洋的那端，東來不知道。其實嚴顏不是為了別的男人才要離開他。

嚴顏是為了自己。有時，時間消失得讓人心驚。低頭，聽別人咬著牙，拖長聲音恨著罵這狗日的日子。嚴顏聽著GiGi的順時針，安慰自己。還好還好，沒有失身只是失心。

其實，東來也是無須祝福的。

家境優越，越洋進修，無數美女前撲后擁，人比嚴顏年輕兩歲。眾人口中的金龜婿被嚴顏剔除在人生規劃之外，嚴顏沒心沒肺地大喊自由，知道MSN那頭的東來在流淚，嚴顏的心里有一小下鉆鉆的疼。

東來說，忘不了就先放下，我不怪你。嚴顏放下東來，自己成佛去了。

嚴顏是鐵了心成佛。

B

佛是男人。嚴顏是女人。

女人需要戀愛。大齡女人的相親機會雖然有限，但嚴顏絕不自暴自棄。親朋好友都分外熱心，十八九的妙齡女像韭菜，一茬又一茬，直逼得三十歲的嚴顏就像滯銷貨物一樣不好脫手。

于是，嚴顏用盡心機地報名跳操，減掉人人喊大的小肚腩。妖嬈的曲線是不允許有多余的突兀。甩了幾個月的汗，準備好的比基尼果然沒埋沒那些辛苦。沙灘上的眼球雖然吸引過來，卻沒一個嚴顏中意的。嚴顏已經不再和小女生那樣，迫切地想嫁鉆石王老五。但還是把沙灘換成了游泳館，固定的時間去玩水。

經過三五次的見面，嚴顏決定和一個小警察開始認真正常的戀愛。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小警察，一米八五的個子，身材和家世一樣好得很父親是省里的汽車總經銷商，母親則是專職主婦。嚴顏在家里認真地看他送的美劇——“瘋狂主婦。”

從美劇里，嚴顏又看到了傳統的真理，女人不會煮飯，就不會有幸福的婚姻生活。看樣，他要把嚴顏也訓練成主婦。而此時的嚴顏，已經迫切想結婚。只要小警察求她，嚴顏不會給他多一秒鐘考慮，立即飛奔登記。嚴顏確信婚姻會讓自己忘記東來。除了和小警察在游泳館約會和美劇時間，嚴顏定期清理東來發的E-mail。

以前心里再黯淡，表面也要環佩丁當。起碼還想著好好工作，多為自己賺些脂粉錢。現在直接想做個討巧的家庭主婦，這要是讓東來知道了，一定先把嚴顏鄙視得無地自容。

從東來的信里，嚴顏知道他從英國飛去了法國又飛去了莫斯科和羅馬。羅馬是嚴顏夢寐的地方。曾經和東來喝過一種飲料，叫“羅馬之戀。”曾經拉著小手，東來害羞地不敢親嚴顏。

可小警察不是這樣。約會的時候就對嚴顏動手動腳。他說愛嚴顏。東來就不敢，因為東來怕腦袋上挨揍。

嚴顏決定把自己給小警察。不是不在乎。而是無所謂。

因為一起喝過“羅馬之戀”的男人，曾經說一年之后回國娶嚴顏，大雁都飛來兩次了，直到分手他都沒飛回來。

C

為了第一次，嚴顏醞釀了好久。買了性感的內衣，穿了惹火的裙子和長靴，準備了小蠟燭，含情脈脈地望著小警察。終于，在嚴顏的挑逗下，小警察三下五除二地又親又摸起來，嚴顏卻久久地沒有任何反應。

媽的。裝什么純情。聽到他這么說，嚴顏愣住了。原來裝純情的人是小警察。嚴顏忽然覺得胃疼，趕緊找藥吃。對于愛情，男人只消一粒藍色小藥丸即可，女人卻是成把的胃藥。這就是不公平。

終于完事了。小警察看著床上的落紅很滿意地親了嚴顏一下，便呼呼大睡。嚴顏仿佛就是他用來證明自己的戰利品。從心里卻沒有痛的感覺。失身沒失心，也許才是真的該慶幸。

小警察求婚了，帶著嚴顏去見了家長。

嚴顏知道如何討好男孩子的父母。可嚴顏不愿意。一百萬個不愿意。

嚴顏失手將他父親削好的水果落到名貴的地毯上，吃飯的時候使勁地品嘗飯菜，并大聲地稱贊米飯里沒有石頭。還踩了他家狗狗的尾巴。

直到他媽媽臉上烏云密布，嚴顏才借口朋友聚會大搖大擺地離開。小警察被嚴顏的真實嘴臉嚇傻，居然沒敢出門送嚴顏。

恢復往日的懶散德行后，嚴顏取消游泳館的年卡，不想糊涂著就把自己處理掉。

D

打開信箱，等待東來的信。一天天過去了，東來好像消失了。

“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緣分是永遠不會有結果的，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但擁有了一個人就一定要珍惜，不要等傷害的時候才去乞求原諒，不要等失去的時候才去挽回，如果我不小心流下一滴淚水，那是因為我不愿意忘記你是誰。”

嚴顏寫了這些酸酸的話作MSN的簽名，好像有點長。

可是有個人說，他都懂得。

嚴顏擦干了淚水問，你懂得愛情嗎?

他說愛情的悲傷就好像這首歌詞。“雁南飛，雁南飛，雁叫聲聲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來歸。今日去，愿為春來歸，盼歸，莫把心揉碎，且等春來歸。”

嚴顏的淚水洶涌澎湃。

然后這個人的頭像再也沒有亮過。

嚴顏記得，東來說，我們的愛情，燦而不爛。

這就是嚴顏沒心沒肺的下場。嚴顏最愛的男人拿走了嚴顏的心，嚴顏還死活不承認。

E

嚴顏真想聽東來說，你還有我。我也還有你。這就很好。

嚴顏一定不顧尊容和面子朝他飛奔而去。可是東來好像真的消失了。嚴顏打聽國外的朋友。沒人知道。國內更是沒有他的消息。嚴顏想自己是把他傷透了，還有什么臉去想念呢。老老實實的工作吧，繼續過著干物女的生活。同齡的女人們不是幸福的守著家里的老公，就是一個個悶騷著快樂。嚴顏卻像個機器一樣在辦公室里無聊的打著報告。揉了揉眼，卻看到報告的題目被嚴顏打成了：“東來，最近好嗎?”眼看對東來的思念已經進入了走火入魔的境界，嚴顏不能坐以待斃。

找出信箱里沒被自己刪除的幾封信。忍住撕扯自尊的痛苦，用綿綿柔情開始給東來寫情書。這是嚴顏第一次給東來寫信。嚴顏居然不知道該怎么下筆。索性用網名作稱呼。第一封信，只寫了一句話。

波羅：我想你是對的。我無法把你放下一個人成佛。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落款：馬可。

當年看到《馬可波羅游記》的時候，嚴顏入了迷，非要嫁給馬可波羅。還把網名改成了馬可。東來特吃醋，說馬可波羅有啥好，看看人家《海國圖志》多牛。嚴顏不干，為此數落他沒品位。東來也不言語，悄悄地把網名改成波羅。說我都跟你姓了。饒了我吧。

第一封信，發出去了。嚴顏焦急地等待回信。一天進入網易信箱N次看回復。就差設成單位的工作信箱。也許寫得像病假條，東來覺得不入眼。

熬了三天，嚴顏決定寫第二封信。稱謂換成了親愛的，字數擴大到五百字。五百字啊。小學的一篇說明文。嚴顏用來表明自己深愛他的決心。

一周之后，依然沒有動靜。嚴顏那個氣，沖上腦門好幾回。可一想到小警察。嚴顏立即又開始虔誠的寫信。

連續寫了九封信。做事要圓滿，十全十美。

最后一封，本性盡露，仍然是一句話。

姓東的，你到底要我不要!

F

東來一定是死了。

如果沒死，他不會不管嚴顏的。嚴顏把馬可改成了圖志。簽名只寫了五個字且等春來歸。靜靜的等待波羅變成海國來加嚴顏。然后，越來越寂寞。當寂寞快把自己淹死的時候，東來就會出現吧。就好像以前嚴顏折磨他時的樣子。扮成豬一扭一扭地拱過來。想到以前，嚴顏的眼睛就開始不舒服。今年的春天格外干燥。

大雁又飛了回來。嚴顏的愛情決心動搖了。哪怕是個叫海國的女人加嚴顏，嚴顏也會對她忠貞不二，立即做變性手術也值得。

東來一定是死了。嚴顏相當確定，這是嚴顏發自內心用女人的直覺總結出來的。這個消息嚴顏沒有公布。嚴顏不想讓所有人跟著自己悲傷。春寒料峭，嚴顏卻感覺不到。終于褪卻毛衫，衣服也漸漸單薄的時候，春天快要過完了。

嚴顏接到了一個死人的電話。他說他帶著戒指在樓下等嚴顏。嚴顏準備了滿肚子的埋怨。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嚴顏知道自己生來就是他的人，是逃不掉的，

東來摟著嚴顏說，夏天我們就一起成佛，明年弄個小佛出來讓你玩。

這一刻，嚴顏才知道，死男人的說法，原來是這樣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