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代小龍用自己辦酒廠和養殖場的錢投資了200 萬人民幣,這個集合了中美可持續發展中心(CUCSD)、中國21 世紀議程管理中心以及多家外資公司的生態村示范項目未必和黃柏峪扯上關系。除了參與規劃,包括美方合伙人在內的多家機構沒準備投多少錢,他們只是許給400 多戶家庭一個夢想,許諾通過生態重建讓他們的生活更舒適,更具質量。
最終,當初作為“美國模范住宅”標志的太陽能板只裝了一戶,由英國石油公司捐贈。本溪市的一位政府官員認為,它不能提供足夠的電能,“不值得費勁去擺弄。”而且,誰能承擔起這筆費用呢——英國石油公司的光伏系統需花費1 萬美元。有人也許會好奇,把它放在一個成本不到3500 美元的房子上干什么。相似的問題還有,為什么要采用價值1.8 萬美元的膨脹聚苯乙烯房頂?壓制威猛磚的設備同樣昂貴,這些都是否必要?高姿態地引進一些昂貴的技術與起先所宣傳的就地取材,惠村惠民的初衷似乎不相符。
在建設過程中,英國石油公司和巴斯夫公司的捐助只夠建一戶住宅。代小龍被告知,他必須自己在當地找更便宜的太陽能板和膨脹聚苯乙烯。這不太可能。所以,生態屋的用電來源實際上和山里其他村落別無二致:都是通過國家電網的火電站。用巴斯夫提供的膨脹聚苯乙烯建樣板房也不夠環保。代小龍原本希望示范住宅都能用上美國貨,但最后他不得不在當地尋找普通的聚苯乙烯,用作屋頂和墻體的建筑材料。聚苯乙烯本身是一種能污染環境的材料。在其生產過程中會造成化學及大氣污染,同時其廢棄品還會帶來大量的白色污染物。麥克唐納之所以認可巴斯夫的材料,是因為其產生的污染較一般的工廠少,也因為巴斯夫一直在為CUCSD 的美國方面提供資金幫助。
大企業們每年支付50000 美元加入CUCSD 的評議委員會(Board of Councilors),他們的目的是為了使自己的產品在中國市場獲得政府的支持。麥克唐納在一期《哈佛商業評論》中表示,黃柏峪項目中的西方企業有機會讓他們的產品引起中國高層官員的重視,這是他們得到的其中一部分利益。他還對該文作者承認,他知道該模式對于黃柏峪目前的條件來說并不適合,但繼續這個項目符合美方的利益:“我們在黃柏峪可能會失敗,但能從中獲得豐富的數據為美國借鑒。如果我們能讓中國人造出成本低于煤炭的太陽能電池,最終會將其帶回美國市場。”這表明,該項目領導者更感興趣的是,如何將技術引進到中國后,讓中國成為美國生態產品的廉價生產者。
2005 年9 月以來,代小龍曾幾百次接待各地政府的代表、行業協會及企業投資者的正式訪問。他們很大程度是為了學習黃柏峪在可持續發展中所引進的美國科技。盡管黃柏峪項目并不是“可持續”的。
代小龍曾說他已經投入了800萬人民幣。和美國企業一樣,如果看不到回報,他也不會繼續為這個項目投資。2005 年秋,各方已經意識到技術及經濟上存在的重要問題,但項目還是按計劃進行著,除了為解決農民就業而建的工廠。美方的協調人王勉生對代小龍及當地官員說,會投資100 萬美元在村里建一間高粱釀酒廠,這可以創造200 個工作崗位。然而一直到2006 年秋天,該項目沒有得到一分錢——始終在爭取的工業投資也無聲無息地跑了。代小龍最后不得不與CUCSD 攤牌,他說:“就黃了吧。”
在示范村項目正式啟動的晚宴過后,代小龍曾告訴我說,他已經注冊了大概6000 個以“黃柏峪”命名的商標:黃柏峪屋頂、黃柏峪窗戶、黃柏峪地板、黃柏峪門。當然,他的遠大理想不僅僅局限于建筑用料,同時被注冊的商標還包括黃柏峪可樂、黃柏峪相機甚至黃柏峪汽車。為這些他花了34萬人民幣。必須承認代小龍的膽子很大,他敢于為了到最后也不曾存在的品牌價值投入巨資,而且非常肯定自己能靠黃柏峪發財。他的真實動機應該更早地被人們意識到,然而事實上,他作為一個毫無經驗的地產開發商的投資,卻被看成是一種慈善性質的行為。
就生態村本身來說,黃柏峪最終變成了一個“不可持續”的項目,但還是有人獲益的:參與其中的非政府組織、政府機構和它們的商業伙伴都從輿論上或資金上有所收獲,他們從中變得“可持續”了。
(篇幅所限,本文在翻譯中有刪節,標題為本刊添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