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績效不僅是個管理問題

訪全國政協(xié)委員、上海財經(jīng)大學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蔣洪

“提高政府績效首先不是一個管理方法的問題，而是一個體制問題。”4月6日，全國政協(xié)委員、上海財經(jīng)大學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蔣洪接受《新理財》專訪時強調。

請群眾參與監(jiān)督

《新理財》：據(jù)了解，您在去年全國政協(xié)會議上提交了一份題為《陽光財政，我盼得頭發(fā)已白了》的大會發(fā)言，今年的全國政協(xié)會議上您又做了大會口頭發(fā)言，呼吁要進一步提高財政透明度。您能談談信息公開與政府績效之間的關系嗎？

蔣洪：我從1997年開始擔任上海市人大代表，前后兩屆。去年被推選為全國政協(xié)委員。我認為要提高政府績效，讓公共資金的使用符合廣大人民群眾的要求和愿望，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要像毛主席早年說過的那樣，“只有讓人民來監(jiān)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這種監(jiān)督的前提條件是財政信息的公開。我感到在這方面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從我十多年的觀察來看，公眾對政府的錢從哪里來、用到哪里去的情況知道得非常有限，人代會和政協(xié)會議對預算的審議也由于缺乏必要的信息，在某種程度上有些流于形式。可以很肯定地說，財政信息公開是提高政府績效最為持久有效的措施之一。

《新理財》：這些年來，黨和政府對政務公開非常重視。您認為我國財政透明度是否已經(jīng)有了一些提高？

蔣洪：的確，我們已經(jīng)在這方面取得了一些進步。例如，在各級人代會上代表們能夠看到部分部門預算的內容，這在十年前是沒有的。但總的來說，我國財政信息的公開還遠未達到能夠“讓人民監(jiān)督政府”的程度，也沒有達到在各級人代會上能夠足以進行有效審查的程度。進步也許更大程度表現(xiàn)在觀念上。

去年《政府信息公開條例》正式實施。上上下下都認識到要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但基本的問題仍然存在。有時覺得難以理解，為什么一個非常淺顯、明白而讓所有人都贊同的道理做起來就這么難。

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

《新理財》：請您談一下財政透明度與政府績效的關系？

蔣洪：在財政信息不透明的情況下，公眾不知道政府將資金用在什么地方，這些錢花得是否必要，是否對大家有好處，人大、政協(xié)也不能有效地發(fā)揮審查和監(jiān)督作用，這樣就很有可能造成一些公共資金被浪費、濫用甚至被某些人非法侵占等等，這些都會大大降低政府績效，甚至會損害政府在人民群眾中的威信，成為社會不穩(wěn)定因素的導火索。總之，財政不透明，政府脫離社會監(jiān)督，公共資源就會受到很大的損失，政府績效就無從談起。

《新理財》：政府信息公開了，這些問題是否都能解決呢？

蔣洪：即使不能全部解決，也可以解決其中的大部分。很多事情在我們現(xiàn)行體制中已經(jīng)習以為常，成了制度中的一個組成部分，似乎難以解決，一旦放到陽光下，受到社會公眾的關注，問題就會很快解決。比如，最近發(fā)生的溫州、新余、肇慶公款旅游事件很令人深省。而這些事件恰好證明，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群眾的監(jiān)督是最有效的廉政公署，也是政府績效的根本保證。

試想如果財政是透明的，在編制政府預算或者在預算執(zhí)行過程中，公眾、人代會或者政協(xié)就有可能將這些公款消費和違背民意的形象工程從支出中識別出來，剔除掉，可以避免公共資源的損失，可以為社會公眾多做實事，政府績效一定會有大幅度的提高。

《新理財》：提高政府績效有很多方面，例如合理規(guī)劃、科學決策、制定績效指標、進行績效評估和獎懲等等，您認為哪些方面最為關鍵？

蔣洪：你說的這些方面都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按什么人的愿望和要求來確定政府績效。其實績效總是有的，只是對誰而言。對于某些人來說，能夠更好地體現(xiàn)自己政績、樹立自己形象、有助于晉升的事情就是有績效的，政績工程在他眼中是績效最顯著的。對另一些人來說，能夠讓自己獲得更多錢財?shù)氖虑槭怯锌冃У摹?/p>

不管是形象工程還是更為私利的打算，都需要“合理規(guī)劃”、“科學決策”和“績效考評”。不同只在于所說的績效只對某些人或某個人有好處，而對公眾則完全無意義，或者根本就是浪費。因此，提高政府績效首先不是一個管理方法的問題，而是一個體制問題，對誰負責，為誰謀利。

如果所說的政府績效是對廣大社會公眾而言，那么公開政府信息，傾聽公眾的訴求，接受公眾監(jiān)督是保證政府績效的關鍵，離開了這一點，政府績效就有可能變味。只有在保證這一點的前提下，合理規(guī)劃、科學決策、制定指標，績效考評才有意義。

預算法需要盡快修訂

《新理財》：在當前應對全球金融危機、我國各級政府擬動用巨資刺激經(jīng)濟之時，采取有效措施切實保證財政信息的公開尤為迫切。您有何建議？

蔣洪：當務之急，我建議盡快采取下述措施：一方面，切實貫徹落實已經(jīng)頒布實施的《政府信息公開條例》，加強各地政府信息公開機構建設，提高服務水平，真正做到“以公開為原則，不公開為例外”。另一方面，通過各種媒體，尤其是網(wǎng)絡向公眾報告財政信息。建立政府財政信息網(wǎng)頁，以最便捷的方式，完整、系統(tǒng)、詳細、及時地披露政府財政信息。

同時，政府財政信息的公開必須要有法律保證，建議盡快修訂預算法，在新預算法中：明確規(guī)定財政信息以公開為原則，不公開為例外；明確規(guī)定應公開的財政信息的資金范圍為人民共有并委托政府進行管理的資金，包括一般政府基金、社會保障基金以及國有企業(yè)基金在內的所有公共資金；明確規(guī)定所提供信息的詳細性程度，除了依法界定的機密之外，應主動或應公眾的要求或人大政協(xié)履職的需要，提供收支科目規(guī)定的類、款、項、目乃至具體事項的各個層次信息；明確規(guī)定財政信息公布的時間和方式；明確規(guī)定政府相關責任部門對所提供信息的真實性、準確性、完整性、具體性和及時性負責，并制定違反規(guī)定或不履行責任的懲戒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