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兩個母親。她們愛我。一個是金發,另一個是黑發。
金發的總是喋喋不休,碎嘴嘮叨,一會兒叫嚷,一會兒抽泣,當著所有人的面奚落自己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父親。她從不跟他參加朋友聚會,就連小酒館也不肯去,只是成天坐在家里。她不愛我父親,而是愛她記憶中的那個優雅、清瘦的年輕人。她記憶里的那個人,雖然與至今依舊優雅、清瘦的我的父親并非毫無關聯,但還是不能說他就是他。對我金發的母親來說,猶如從往日的某個角落里房飛出一群想象的蝴蝶,縱容地看它們肆意翻飛。我父親對此并不理會。她漠無表情地觀察他;不會幫他,這是肯定的。
黑發的母親幫我復習課文。我的學習好壞,對我母親來說非常重要,對我來說并不重要,我學習本來就不錯。比如說,我需要朗讀國歌歌詞。“被迫害者躲入洞穴,劍戟朝他們猛刺進來”——這一段對我來說總是很難。腦子里面一片空白。黑發的母親攤開雙臂,表示她也無能為力。這時候,我父親溫情地坐到我旁邊,我身邊一側是黑發的母親,另一側是他,強迫我用腦子死記硬背。他倆的手在我的背后攥在一起。
“呦咿,真是讓人心碎啊。”我從牙縫里嘶嘶自語。
摘自《一個女人》 上海人民出版社編輯/劉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