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提要:邯國第一大美人涂多多和她的一女一子全都是穿的……三人加上兒媳霍耀卿正在邯國興風作浪、囂張至極之時,煬國國主司空異向翼王沈千嬌提親,于是姐弟夫婦三人又開始了征服煬國之旅……然而,這次婚禮好像不那么簡單……
紅樓,又稱天上人間,一個被無數(shù)人傳頌美化為天堂的地方。想進紅樓,單有錢不夠,還需有權(quán)。據(jù)傳曾有幸進去一次的某富豪放言,紅樓度一夜,縱死也無妨,可見豪華奢靡到何等地步。
夕陽逐漸消匿,暮靄沉沉彌漫,萬家燈火一盞接著一盞點亮。蘇恨寒熟門熟路地領(lǐng)著幾人走在紅樓中。此處重重紅綃繡幃,深的朱,淺的紅,濃的影,淡的光,稠密地交織著重疊著,暗香浮動,燈火曖昧,整個紅樓籠罩在一片妃色的光暈中,讓人不禁神情恍惚。
不知走了多遠多久,蘇恨寒停在一扇門前。門打開,沈家的幾人隨著走進去,饒是錦衣玉食里泡大的亦是暗暗驚異。
那扇毫不起眼的門后,是一個神奇的世界。地面種滿了翠綠如滴,整齊而柔軟的嫩草,如一塊頂級無瑕的地毯。漢白玉的墻壁上雕刻著九龍獻瑞圖,精致到美輪美奐的園林式長廊、噴泉、涼亭……小橋流水邊,圍坐著一桌人正在談笑風生。
霍耀卿下意識扶住不起眼的紫色木頭門,剛摸上去就吃了一驚,那門是整塊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無一點拼湊,且紋理細若檳榔,手扶上去竟有吸住的觸感,僅這一扇門已是千金不換了,更不要說那些隨隨便便擺在屋里做點綴的無價之寶。黑社會老大面上不露聲色,心里發(fā)狠道:老娘早晚洗劫了這!
那桌人聽到響動,齊轉(zhuǎn)頭望來,楚千樂、朱廣袤等六國權(quán)貴赫然在列。坐在主位上,沖他們微笑的人,不就是司空異嘛!
司空異放下酒杯走來,蘇家兄弟忙恭敬行禮問安。司空異對蘇恨寒笑道:“聽老板說是你預(yù)定的房間時,我還納悶?zāi)阍醯赝蝗晦D(zhuǎn)了性,舍得來這里一擲千金。沒成想原來是為了宴請千嬌他們。”說著轉(zhuǎn)過頭對驕嬌他們大笑道,“搶了你們的房間實在不好意思,不介意的話,大家同坐。”
事已至此,驕嬌他們總不能拂袖而去。叫來下人添上幾把椅子,幾套餐具,幾道菜,宴席繼續(xù)。
在座的男人們都很糾結(jié)地看著沈千嬌與霍耀卿,司空異笑容可掬地對霍耀卿道:“原本就打算叫上秦王,但想到秦王妃不遠千里趕來,小別勝新婚,就放棄了……可適應(yīng)煬國的環(huán)境?需要什么只管直說。”
眾人先是大驚,而后用更加糾結(jié)仿佛看外星生物的眼神打量沈天驕。逛青樓還要帶上姐姐與老婆,腦子進水了么?還將連累他們一會兒放不開手腳,實在混賬。
司空異指著不遠處的圓拱門,道:“如花美眷,任君采擷,別挑花眼就好。”
大家尋聲望去,只見圓拱門的另一端全然就是一副活色生香的描繪閨閣后花苑的美圖。七八個絕色女子在花苑中或嬉戲,或讀書,有的聲音綿軟誘惑,有的清脆動人,交織在一起足以讓人心癢難忍。
霍耀卿突然推了推沈天驕,指著那個高高蕩著秋千,風姿翩然宛若凌波仙子的女孩道:“挑那個挑那個,信我沒錯。”
沈千嬌湊上來:“我也看好那個!”
眾人:“……”
司空異大感有趣,笑問:“主動給夫君找野食?”
霍耀卿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美女們穿過圓拱門裊裊走來,為首的就是霍嬌選中的“凌波仙子”。走近看,她的皮膚就像膩白的雪,從敞開的領(lǐng)口一直堆上去。俏生生坐到沈天驕身邊,兩朵紅云突然浮上面頰,微低的頭勾出一個美妙的弧度,果真是絕色!
蘇傲寒眼睛自始至終就沒從霍耀卿身上移開,似怨恨又似傷感地瞪著她。其余人卻是開心地轟然大笑,哄著那女孩坐到沈天驕腿上去。這群女子皆是煬國千挑萬選專門訓(xùn)練出來的尤物,別看凌波仙子一張臉清純可人,眾人調(diào)笑下卻能面不改色坦蕩蕩坐到沈天驕腿上,摟住脖子左親親右親親。
沈千嬌氣勢沖沖走過去,拍了拍那女孩道:“好馬配好鞍,放個墊子坐肯定更舒服!”說罷先在沈天驕腿上擺了個墊子,和那女孩一起坐在沈天驕腿上,直壓得咱沈小爺俊美無雙的臉都扭曲了。惹得旁人拍桌子跺腳大笑,開心得不行。
司空異的笑容里多了驚異,問:“你老公對那姑娘那么熱情,你真不生氣?”
霍耀卿瞇起眼睛,意味深長道:“這哪里是熱情,簡直就是短暫的愛情。”
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大家大笑著相互灌酒開玩笑,突然親密無間得像一個媽生的。
酒酣耳熱時,蘇傲寒忍不住上來對老神在在品酒中的霍耀卿抱怨:“你真不知道沈天驕在外的風流韻事?”
“打住。”霍耀卿看也不看他,“勞煩大哥免開尊口,若敢說他半點壞話可要罰白酒一斤哦!”
蘇傲寒瞪圓了眼睛,酒精催化下情緒更加激動:“他有什么好的?整個人陰陽怪氣!還和那么多女人上過床!”潛臺詞是——老子這種純情帥氣男才更值得珍惜呀……
霍耀卿挑了下眉梢,慢慢轉(zhuǎn)過頭頭,臉上浮現(xiàn)那種若無其事“準流氓式”的痞壞笑容:“他就算和別人上過床,也只和我做過愛。”
蘇傲寒一口氣上不來,憋得臉都紫了。
一旁的蘇胖子蘇恨寒,同情地看了眼胞弟,接著無語地望了望天花板。
與此同時,沈小爺?shù)哪托囊蚕牡貌畈欢嗔恕V灰娝先思乙荒槻荒蜔┑赝崎_那些喝高,往他身上蹭的人(有男有女)。
霍耀卿拍了拍手,走過去,摟住沈天驕的脖子,笑著對那些人道:“非逼著我吃醋把他拉走才好?”大家又是一陣大笑。
沈天驕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看向她,他的雙瞳黑且亮,宛若兩塊上佳的黑曜石,專注凝視時,顯得深情無限,讓人生出被愛著的錯覺。想一代黑社會老大霍耀卿同志,也忍不住產(chǎn)生了片刻暈眩。霍耀卿抿了下嘴,附耳低聲,小心翼翼地問:“我能親你一下么?”
沈天驕笑了,那笑容很微妙,干凈近乎透明,卻又帶著點看小孩子時的寵溺加嘲弄的味道。分不清是誰最先主動的,唇舌纏綿,相濡以沫。彼此的氣息在零距離的接觸中交換、融合,甘甜芬芳如清晨第一滴露水。
眾人漸漸安靜下來,目瞪口呆看著他們。琉璃燈盞輝映,兩人的下巴與脖頸劃出完美的弧線,霍耀卿身為女子的嫵媚此刻發(fā)酵得令人暈迷,沈天驕五官宛若瓷器寶物般,無一處不精致。
那吻若流水潺潺淌過石上青苔,溫柔靜謐得令旁人沉溺其中。
沈千嬌捧著臉,笑得一臉花癡。司空異忽而輕笑出聲,問:“這么羨慕?咱們倆也可以試試。”
沈千嬌:“……你想多了,大兄弟。”
幾乎全部人都喝高了,跌跌撞撞被挨個送回府。
蘇傲寒不甘心地抓住最后機會,走到醉得迷迷糊糊霍耀卿跟前:“別裝了,你的酒量在十歲時就能放倒剛才所有人。”
霍耀卿睜開一只眼,瞟了他一眼,不耐煩道:“你有完沒完?”
蘇傲寒道:“從沒想過,你也會為了男人忍辱負重!”
“忍辱負重?你從小到大被我揍得還嫌少?”霍耀卿嗤笑,“沈天驕是個重情懂愛的男人,我越是大度,他越是愿意帶我到任何一個場合,見他所有的朋友,我自然有機會了解他更多,以便防微杜漸,抓大放小。只要給他足夠的快樂,足夠的自豪,有時候男人像長輩,喜歡教導(dǎo)別人,有時候男人像孩子,僅僅是貪玩。我從不會把事情想得過于復(fù)雜和骯臟……我說你能不能閃開一下,別礙事?”
就在這時沈天驕過來,抱起霍耀卿上馬車,離開了。
蘇恨寒走上前,笑道:“認了吧!”
“認?”蘇傲寒冷笑了下,道,“你忘了我這次出行的目的了么?敵視沈天驕的人,可比我們原先預(yù)想的要多得多。”
蘇恨寒怔了下,半是惋惜半是憐憫地望向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
且說翌日,被涂美人戲稱為豬崽的腹黑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迷迷糊糊伸手摸了摸身邊,空的,穿衣洗漱完畢,發(fā)現(xiàn)沈千嬌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一個人吃了些糕點,抬頭看看天,一片晴好,體內(nèi)那點悶騷且自娛自樂的因子隨著陽光發(fā)酵,樂顛顛在戶外撐起躺椅,舒舒服服躺下,半瞇起眼邊喝著小酒邊曬太陽……不得不說,外表閃亮帥氣無比的腹黑,喜好很俗很大叔。
然,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沈小爺天生“麻煩磁體”的體質(zhì),不論在哪在干什么,總會吸引來奇怪的生物……
“秦王,我們能交個朋友么?”別懷疑,眼下操著文藝腔的青年正是昨日劍拔弩張的蘇傲寒。
“好。”沈天驕懶洋洋地回道。
蘇傲寒愣了下,料不到對方這么爽快地答復(fù),沉默半響,遲疑地問:“你是因為欣賞我的才學,還是欣賞我的外表?”
沈天驕道:“我欣賞你的幽默感。”
蘇傲寒:“……”
過了半晌不見沈天驕再有別的反應(yīng),眼見著就快要睡著了。蘇傲寒“囧”著臉觀察。發(fā)現(xiàn)沈天驕闔眼休息的神情很放松,似乎對這個一直表現(xiàn)不友好的人全無防備的意思。一瞬間,蘇傲寒同學竟有些許感動。忍不住伸手輕輕推了推他,沒反應(yīng),又伸手捅了捅,還是沒反應(yīng),正準備再下手時……
“孽畜,放開我老公!”
伴隨著這一聲正氣凜然,穿云裂石的呵斥,不明物體風馳電掣親吻上蘇傲寒的臉……
霍耀卿單腿僵尸跳著過來,拾起在地上滾了兩滾的鞋穿上,問:“你來這干嗎?”
蘇傲寒:“……有話不能好好說么?亂丟東西太沒教養(yǎng)了。”
霍耀卿:“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蘇傲寒回過頭看了眼睡得跟死豬似的沈天驕,半是遺憾半是無奈地站起身,酸溜溜道:“行了,不耽誤你們兩口子溝通感情了,我先走了。”說罷,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沈天驕霍然睜開雙眼,靜靜看著眼前神色凝重的霍耀卿,眸子清亮得宛如碧泉,全無一絲迷蒙,半晌,用很溫柔的語氣問道:“出什么事了?”
霍耀卿:“煬國封鎖了所有消息傳遞的通道,我們現(xiàn)在成了聾子與啞巴。”
沈天驕漸漸蹙起了眉頭。
顧安山
“好累啊,誰來背我走出去啊……”凄凄慘慘戚戚的哀號聲突兀地出現(xiàn)在顧安山嶺間,沈千嬌一屁股坐在地上,很幽怨地看看四周,默默念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嗚嗚,我太失敗了,居然忘記帶我的小叮當百寶口袋。”
突然,沈千嬌形狀秀氣,功能強大的鼻子嗅到了極其好聞的香味。那味道簡直勾魂攝魄,無處不在,引得神奇食指大動。
沈千嬌精神抖擻爬起身,循著味一路尋了過去。要知道,咱神奇可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好少年,身手矯捷,行動迅猛,耐力持久,時速可達百余公里……足足追了個把時辰。
這顧安山中人跡罕至,凈是蔥蘢樹木。只聽山間風疾,樹葉發(fā)出沙沙聲響。就在這時,沈千嬌猛地下意識抬頭看,頓時被驚得目瞪口呆——一個著青色衣衫,清瘦的男子就站在眼前大樹的枝葉上。
那人目如寒燈,看上去格外單薄清瘦,好似一陣風就能將他刮跑。他像只鬼似的,雙足以踮地的姿勢站在顫顫巍巍細如手指的枝葉上,左手拖著一個餐盒,正自上而下冷冷俯瞰著沈千嬌。
此時天色漸暗,高大的樹木黑沉沉的,又一陣風掠過,發(fā)出“殺殺殺,殺殺殺”肅殺冰冷的聲音,沈千嬌眨眨眼,再眨眨眼,接著:“啊啊啊……”
山林中各種不明生物轟然而動,四下逃竄。
嗯嗯,繼續(xù)套用某文豪的描述:那尖利的長音,像一線鋼絲拋入天際,且于那極高的地方,尚能回環(huán)轉(zhuǎn)折……幾囀之后,又高一層,接連有三四疊,節(jié)節(jié)高起。恍如由傲來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來峰峭壁干仞,以為上與大通;及至翻到做來峰頂,才見扇子崖更在做來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見南天門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險,愈險愈奇……等叫到極高的三四疊后,陡然一落,又極力騁其千回百析的精神,如一條飛蛇在黃山三十六峰半腰里盤旋穿插……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就在沈千嬌氣勢強過長江黃河水倒流的驚叫聲中,樹枝上的幽靈人士腳下一個趔趄,眨眼工夫,沈千嬌同學的嘴被堵上了。接著耳邊傳來男人驚魂未定的嘆息:“……媽的,嚇死老子了……”
待那人松開她,沈千嬌忍不住回頭打量。剛剛捂住自己嘴巴的人,身材高挑瘦弱,很有那種蒲柳風姿的感覺。皮膚是很不健康的蒼白色,白得近乎透明,但一雙亮若星辰的眼睛,讓人覺得他神采不凡。
沈千嬌抿著嘴,拼命地死死瞪圓她那雙已經(jīng)大得過分的雙眼,里面千公噸級別的咸澀液體正滾來滾去……那男子嘴角抽搐了下……
“哇……我好害怕——好害怕啊……”接著伸出雙臂,熊抱住眼前的人,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那人顯然沒見過這個架勢,蹙起眉頭問:“別哭了行不行?”
“行!”沈千嬌立馬收住眼淚,第二句道,“把你手里的吃的給我。”
那人:“……不行,這是給我主人帶的。”
沈千嬌怔愣的神情一閃而過,然后,笑著瞇起月牙兒般彎彎的眸子,可愛地指著自己的左眼,道:“左目重瞳,瞳色琥珀的那個咩?”
鄲城,鳳軒閣
正值午后,四下靜悄悄的,沈天意(老五)穿過前庭,拐了個彎,就見那片爭相怒放,香雪無垠的梅林中,涂多多穿了件白色染牡丹的輕衣,黑發(fā)只用一根金簪別著,挽袖執(zhí)筆,不知在描畫什么。
沈天意不由得放緩腳步,這女人一直是宮中的傳奇,邯國的傳奇,四十二歲的美人,笑起來仍能清新猶如晨曦。
察覺到有人進來,涂多多挑起瀲滟鳳眸,斜斜掠去的視線里,光彩陸離。驚鴻一瞥,已叫人知何謂傾國傾城。
沈天意呼吸忍不住為之停滯,涂多多神色輕松地對一旁服侍的下人道:“快給顧王看座。”
沈天意坐下,從懷里取出一個包裹遞給下人,道:“鳳夫人萬福,昨夜接到太子的意旨,要求我即日起程代替他去祝賀安國國君壽辰,這些東西煩請轉(zhuǎn)交給五妹和九弟。”
“你別太慣著他們倆,上次去成安就讓你破費不少。”涂多多眼睛盯著桌案上的宣紙,嘴上說道,“倆毛孩子,越慣事越多。”
沈天意輕笑出聲,他母親出身名門,家教甚嚴,母子間對話向來有板有眼,不會逾越半步。多少年了,總?cè)滩蛔“底粤w慕涂多多娘仨間肆無忌憚的相處模式,讓人看著就覺得開心。
自打太子沈天同給元壽帝獻上了美艷姐妹花開始,涂多多寵冠后宮的歷史徹底結(jié)束。別管旁人怎么幸災(zāi)樂禍地看熱鬧,涂多多相當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其實仔細想想,涂多多從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子,一路獨享寵愛二十二載,生下驕嬌兩位龍子,又成為了執(zhí)掌后宮大權(quán)的夫人,混得相當可以了。可問題也出在這,八皇子沈天同貴為太子,執(zhí)掌后宮的卻是九皇子沈天驕的母親。沒有人知道垂垂老矣的元壽帝腦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不得不說眼前這種平衡保持得很微妙。
沈天意忍了又忍,終還是開口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害人意。小心為上。”
涂多多驀然抬頭看向他,目光亮得駭人,沈天意避開無形的鋒芒,道:“臣,失言了。”
涂多多卻在他回避視線的一瞬無聲咧嘴笑了起來,那笑容居然是說不出的天真暢快,就像滿室繁花頃刻綻放,令人眩目欲醉。
“顧王,我今天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涂多多道,說著捏住桌案上宣紙的兩角拎起。沈天意定睛一看,原來上面就畫了一長一短粗粗兩條橫線,頓時心中汗了一記。
涂多多:“顧王可信世上有‘無限’?”
沈天意:“信。”
涂多多笑道:“我們來打個比方啊。無數(shù)個‘點’累疊到一起,就成了我們眼前的這兩條黑線。因為‘點’可以無限小,所以‘點’的數(shù)量應(yīng)該是無限多的,對么?”
沈天意有些摸不著頭腦地想了下,說:“對。”
“既然是無限對無限,那么兩條線包含的‘點’的數(shù)量應(yīng)該是一樣多的,對么?”涂多多又道,“可兩條線明明一眼看去,就能分辨出一條長一條短。多出來的那一段算怎么回事呢?”
沈天意聽出了意思,笑道:“哈哈,是啊。”
就在這時,趙峰合匆匆趕進來,看了眼座位上笑得開心的沈天意,對涂多多道:“請夫人顧王快快移駕乾坤殿,皇上,恐有危險。”
“恐有危險”四字出口,沈天意先是一怔,繼而急問道:“怎么回事?”
趙峰合頓了下,斟酌著詞道:“暖美人(美艷雙胞胎之一)方才哭著找太醫(yī),說是皇上休息時突然呼吸困難。”其實就是差點死在美人肚皮上,還不曉得啥時候徹底斷氣罷了。
沈天意怔怔立在那,半晌說不出話來。
涂多多長長嘆了口氣,走上前幾步,突然停下腳對沈天意道:“也許外表看上去長短有別,但其實誰擁有的多誰擁有的少還不一定呢。”
驛館
霍耀卿道:“坐以待斃可不是我霍耀卿的風格,既然外面進不來,就讓我闖出去。”說著,一步步走到沈天驕面前,淺笑道,“我不在這段時間,別亂沾花惹草哦!”
沈天驕笑:“你不是不在乎么?”
霍耀卿也笑:“胡扯的你也信?”
兩人臨別擁抱,霍耀卿問:“要怎么和千嬌解釋我突然離去?”
沈天驕:“就說你回去幫她帶邯國小吃了,一準歡樂得不行。”
霍耀卿:“……原來,我這個老大混得還沒小吃好。”
顧安山
話音落下的同時,又一陣疾風掠過,沙沙,沙沙……
神秘男子托著手中餐盒,棺材板臉上流露出警惕,端詳沈千嬌許久,忽而笑道:“你是邯國的五公主,沈千嬌?”
沈千嬌怔了下,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我這么出名呢……”突然右手猛地擊打左掌,“嗨,別說那么多有的沒的了……吃的分我點。”
神秘男子:“……”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塊手掌大的黑色羅盤遞給沈千嬌:“我急著回去,見面即是緣分,這塊天機盤送你罷。”頓了一下又道,“但愿你用不上它。”說罷趁機掙脫沈千嬌的拉扯,幾個起落瀟灑離去。
沈千嬌踮著腳尖張望,直到徹底看不見。低頭看看手里那塊名字巨牛的黑色羅盤,只見上面刻著錯落有致類似經(jīng)緯度的坐標,中間部分可以轉(zhuǎn)動。沈千嬌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自嘲地笑道:“折騰一天,也不算白忙活。”舉目環(huán)視四周,精致秀麗的臉上慢慢浮現(xiàn)委屈哀怨的神情:
“好累啊,誰來背我走出去啊……”凄凄慘慘戚戚的哀號聲再度于顧安山嶺間回蕩。
鄲城,寢宮
聽到皇上出了岔子,后宮嬪妃是個人都向往削尖腦袋進姐妹花住的云雨閣一探,眼線靈敏的大臣們也紛紛遞牌子匆忙趕著進宮,唯恐發(fā)生什么。
涂多多、沈天意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一個是后宮之首,一個是統(tǒng)領(lǐng)禁軍的右羽大將軍,兩人直接命人把云雨閣圍了,沒有召見,閑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內(nèi)。但有些人是攔不住的,比如元壽皇帝生的那幾個倒霉孩子。
太子沈天同氣焰囂張地領(lǐng)著人殺過來,隨從卻被老五的人堵在門外,壓著火進門,抬眼便看到涂多多坐在元壽帝床邊,微微蹙著眉,茫然地凝望他出神。太醫(yī)垂頭束手立在一旁。那對美艷的姐妹花戰(zhàn)戰(zhàn)兢兢癱在地上輕輕抽泣。
就這么一下工夫,沈天靖幾個也趕了過來。
一向風度翩翩的沈天靖額頭掛滿晶亮的汗,徑直走到床邊前幾步的位置問:“父皇可還好?”
涂多多雙手握住元壽的手,掌心傳來幾乎微不可察的溫度讓她仰天長嘆了口氣。
“還好。”涂多多淡淡道,水色湖光的桃花眼凝結(jié)成了霜,視線緩緩移到那對姐妹身上,“把她們兩個拖出去杖斃。”
姐姐聽聞,伏地放聲大哭,妹妹撲到太子沈天同腳邊,扯住衣襟苦苦求饒。
沈天同頓時面紅耳赤,踢開妹妹沒好氣地沖趙峰合吼道:“還愣著干什么,拉她們出去!”說罷也走近床,狐疑地死死盯著已經(jīng)看不出什么生命跡象的老邁父親,探手作勢去試元壽帝的鼻息。
涂多多霍然抬頭看向他,目光犀利猶如離箭,刺得沈天同不由地縮回手,繼而不甘又惱怒地沖太醫(yī)喝道:“父皇的龍體究竟有無大礙?”
太醫(yī)張張嘴,還未發(fā)出聲,涂多多就將話題接了過去:“皇上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調(diào)整。”接著伸出圓潤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元壽帝的臉龐,又側(cè)過頭斜睨著沈天同,似笑非笑道,“太子是對這幾個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不滿意,還是對這個結(jié)果不滿意?”
沈天同被噎得啞口無言,沈天靖笑了兩聲,譏諷道:“太子或是急于想知道何時再能向父皇獻上美女,以示孝心吧。”
聽了如此刺耳的話,沈天同卻是一反常態(tài)地不怒不惱,轉(zhuǎn)過身問一直默不作聲的沈天意:“五哥不是早該上路為安國國君祝壽的么?”
沈天意回道:“依眼下這情況,臣怕是脫不開身,太子能否另擇人選?”
沈天同不怒反笑,神情自若道:“既然父皇無礙,皇兄脫不開身,我去好了。”
此言一出,在座的無不詫異,料不到沈天同竟會挑這個時候離開京城。沈天同朝眾人抱拳,離去前看了眼涂多多,眼底閃過無盡怨毒。
煬國,驛館
沈天驕坐在院落臺階上,面沉如水做沉思者狀,遙望著遠處梧桐樹鳥雀啁啾。
“干嗎呢?”沈千嬌坐到旁邊問。
沈天驕:“發(fā)呆。”
沈千嬌:“一起發(fā)。”
一朵云飄過……兩朵地云飄過……N朵云飄過……
沈千嬌:“沈天驕,你似乎很不開心咩。是沒吃飽飯,還是撐到了?”
沈天驕笑了笑:“沈千嬌你知道么,人可以當局者迷,也可以旁觀者清,但絕不可以處在當局者與旁觀者之間,否則便必須忍受加倍的迷惑與加倍的清醒,就好像我現(xiàn)在這樣。”
沈千嬌:“我覺得吧,這世上一種游戲一種規(guī)則,玩得起繼續(xù),玩不起出局。沒有必要感覺委屈,沒有必要感覺內(nèi)疚。錯不在咱們,玩的過程不是踩人就是被踩,不死的那個總能出頭。”
沈天驕沈千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來。
沈千嬌拍她老弟的肩膀:“像個男人那樣,出去沾花惹草吧……放心,我不會去老大那告你狀的!”
沈天驕:“……”
沈千嬌又拍了一下:“記得給我?guī)О捗坊貋恚夷强斐酝炅恕!?/p>
沈天驕:“……你直接說讓我?guī)湍阗I話梅不就得了。”
沈千嬌頗有些感慨地再度拍了下:“話不用說得這么直白的,孩子。”
沈天驕:“……”
集市街上你來我往,熙熙攘攘,熱鬧非常,沈天驕買完話梅溜達著逛街,途經(jīng)一家酒樓門外,店小二熱情招呼,沈天驕想了下隨著小二進了店,一路走到二樓,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待功夫茶端上,沈小爺倚欄邊品著小茶,邊賞著窗外人生百態(tài)。
“這位兄臺,能拼桌同坐么?”
沈天驕:“二樓那么多空桌,閣下何必跟我這擠著。”
那人慢悠悠道:“我似乎不用和你費那么多口舌,在這個地盤上,我的權(quán)勢比你大。”
沈天驕:“是嗎,可惜我視權(quán)勢如糞土。”
“哈哈哈哈。”那人暢快大笑,坐到對面,道,“天驕,你總是這么風趣幽默。”
沈天驕頗無奈地轉(zhuǎn)過頭,沖那人笑笑:“真巧,陛下今日怎么想起出來喝茶逛街了?”
坐在對面的,可不就是煬國國君——司空異么。他身后跟著蘇家一高一低,一胖一瘦兩兄弟。
“別那么拘禮,坐下談。”司空異顯然心情極佳,滿面笑容地招呼蘇家兄弟道,“良辰吉日已選定,宮中從昨夜就開始籌備了,五日后即是我與千嬌的大婚。”
話入耳,沈天驕不由得怔了下。
蘇恨寒笑著接話道:“秦王請放心,雖說只有五日籌備時間,在下以性命擔保,絕對是隆重非凡的典禮。”
沈天驕笑了笑,什么也沒說。
就像司空異說的,這是人家的地盤,沈天驕再狂再妄也不至于不長眼色。四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卻也是其樂融融,相談甚歡。喝完茶,店小二機靈地端上酒菜茶水,二樓除卻這一桌,早已是空無一人。沈天驕不動聲色地掃視一圈,又將視線放到了司空異身上。
酒真是好物,喝一杯,輕松打成一片,酒過三巡,基本上已經(jīng)可以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了。
“待我與千嬌成婚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司空異拉著沈天驕道,“我是家中獨子,自小羨慕那些兄友弟恭的家庭,這次成親不但能娶到心儀女子,更得了個惺惺相惜的兄弟,真乃異之幸事。”
沈天驕道:“蒙陛下抬舉,這也是天驕之幸事。”
“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司空異用手指沾著酒水在桌面畫出一道線,笑意盈盈道,“天下,能者居之,你我劃江而治,如何?”
沈天驕右眼皮跳了跳,笑道:“陛下醉了。再者,天驕不過一無權(quán)的小王爺,有何資本與陛下談劃江而治?”
司空異笑意不減:“合煬邯兩國實力,不出五年既可兼并天下。至于邯國國君之位,”司空異目光灼灼,“論才學智慧,你才是眾望所歸的不二人選。如需我的相助,一句話而已。”
沈天驕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微微笑著端起酒杯,許久,開口道:“我小時候常做同一個夢。夢見自己住在山谷之中,有六個相鄰的鄰居。有一天,最強大的那個鄰居殺死了另外一個,我沒有吭聲,因為與我無關(guān)。又過了幾天,那人又殺死一人,我還是沒有吭聲,因為死的那個曾和我有仇。接著不出所料,強大的鄰居接二連三殺死了相鄰的人,直到有一天他拎著帶血的刀朝我走來,我才猛然醒悟到,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人可以幫我了。”
滿座寂靜。
沈天驕起身,道:“今天過得很愉快,時辰不早了,我先走一步。”說罷朝樓梯口走去。
“天驕!”司空異喊道。
沈天驕佇足,回頭。
司空異牲畜無害的臉在燈光下,更顯柔和:“你會改變主意的。另外,能與你成為姻親我很榮幸。”
沈天驕禮貌頷首示意,走出店門,揚長而去。
蘇傲寒倚靠欄桿上,若有所思地看著沈天驕漸行漸遠的背影。
蘇恨寒看了眼弟弟,對司空異道:“陛下,白將軍飛鴿傳書,前方兵力集結(jié)完畢,只待今夜子時,一擊必殺!”
司空異舉杯,嘴角輕揚,勾勒出似嘲諷又似張狂的弧線:“讓我們敬這個注定會被記入史冊的夜晚,敬那個有趣的人。”
煬國時間零點整,距離大婚還有二十四個時辰。
四下靜謐,沈天驕躺在床上正睡得香甜,就聽有人猛踹房門,“哐哐”震天響。沈天驕一個激靈醒過神,披上衣服打開房門,無語地看著站在門口,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賊亮賊亮大眼睛的黑衣人。只見她背著大型包裹,時不時左顧右盼一副準備偷渡的模樣。
沈天驕半瞇著眼,壓著火氣問:“沈千嬌,大半夜你玩蒙面超人呢?”
沈千嬌拉下口罩,壓低聲線,一字一句道:“沈天驕,咱們私奔吧――”
“……”
沈天驕抬手準備關(guān)門,沈千嬌把著門放聲干嚎道:“我不嫁,我后悔了……”
沈天驕:“來不及了,等會天亮了有人接你進宮,后天就是大典了。”
沈千嬌:“切,你個靠不住沒良心的,還不如禹國的那個傻小子呢。好歹人家還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要和我私奔。”
沈天驕立馬清醒過來:“楚千樂私下找過你了?你沒答應(yīng)他吧。”
沈千嬌翻了個白眼:“大哥,我二十一又不是十二,怎么可能……我半夜吃撐出來遛食的,你接著睡吧,我也去睡了。”說完轉(zhuǎn)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沈天驕倚著門框,看著他姐走遠的背影。
沈千嬌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問:“沈天驕,你覺得這場婚禮,真的能順利辦下來么?”
沈天驕沒吭聲。
沈千嬌似乎也不打算得到答案,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向前走,拐了個彎,消失在走廊處。
舉國歡慶,大抵說的就是眼下的情景。
整個皇城無處不張燈結(jié)彩,無處不被裝點得喜氣洋洋,禮炮聲聲震耳欲聾。宮廷前殿內(nèi)大擺筵席,各國王公紛紛獻上貴重賀禮。席間是個人見到沈天驕都想灌他兩杯,無奈是自己親姐的喜事,咱沈小爺怒也怒不得,躲也躲不開,沒一會就被灌得頭暈?zāi)X脹。令人意外的是,第一個出面為他擋酒的竟是蘇傲寒同學。
蘇同學扯著沈同學坐到位子后,問:“耀卿呢?”
沈天驕看他一眼:“身子不舒服,在屋里躺著呢。”
蘇傲寒用明顯不信任的眼神睨著他。
這邊婚禮高潮來臨,祭天儀式結(jié)束,司空異著最隆重的袞冕,攜新婚妻子步入前殿。冕冠前后共二十四旒,每旒十二玉,計二百八十八顆,那些珠子晃啊晃,映著光似有流火流轉(zhuǎn)。吉服上紋繡著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等十二種圖像,煬國以黑色為尊,黑紅相間的衣袍,端的是要威嚴有威嚴,要氣勢有氣勢。但,這一切光彩輕易便被盛裝出席的沈千嬌壓了下去,她輕而易舉秒殺了在座所有的人。
沈天驕一瞬間心情復(fù)雜感慨,第一次以看女人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的姐姐,打量著那個臉上淺笑嫣然,絕色傾城的沈千嬌。
忽然,沈千嬌步步生蓮,穿越人群,將蘇傲寒撥拉到一邊,就坐到了沈天驕身邊……抓起她弟面前的水果,百無聊賴地吃了起來。
沈天驕:“……”
所有人:“……”
被丟開的蘇傲寒第一個回過神,指著神奇,口齒有些磕巴道:“你……你為什么坐這?”
“喂什么?”沈千嬌抬頭,一臉認真道,“人喂飯,雞喂米,狗他就得喂骨頭。”
所有人瞪目結(jié)舌。
“哈哈哈哈——”司空異笑得歡樂無比,一臉蕩漾,拍了拍蘇傲寒道,“還不跪謝皇后教導(dǎo),日后記住了,這世道,該喂什么喂什么。”
皇帝都發(fā)話了,蘇傲寒還能怎么著,再不爽也得當著眾人面乖乖跪下謝新任皇后的教導(dǎo)。跪拜完,抬頭就見沈腹黑瀟灑萬分地舉杯與沈神奇相視而笑,“叮”的輕響后,兩人一飲而盡。
蘇傲寒那叫一個咬牙切齒啊,蘇胖兒及時出現(xiàn),語重心長地拍了他弟一下,道:“弟啊,對他倆認真,你就輸了。”
沈天驕喝得七葷八素回到驛館,臨睡覺前還在想,涂多多如愿以償爬上后宮最高位,沈千嬌順順利利當上煬國皇后,自己娶了個很不錯的妻子,其實,這樣也不錯。頓覺心中疏闊了許多,有一種無所牽掛的悠忽閑散。
夜半時分,沈天驕三魂七魄尚在幽明一線間飄忽悠蕩,極真切地感到,有人悄悄來到他的榻邊,幽然凝視。溫的,熱的,肌膚的觸感令沈天驕一挺身坐了起來,驚得那人影輕抽了口氣,一把捂住他的口,低聲道:“天驕是我,耀卿!”
沈天驕還未來得及說話,霍耀卿抓過床邊的衣服就往他身上套,邊套邊語氣急切道:“來不及和你解釋了,趕快和我走。”
此刻,沈天驕徹底清醒過來:“千嬌呢?”
衣服穿戴完畢,霍耀卿拉起他往外走:“按照煬國習俗,新媳婦第一天是不能進夫家門的,她今晚住在外廷。你放心,說什么我都會把她帶出來的!”
兩人顧不上說什么,匆匆來到后院,手腳麻利地翻過墻頭。沈天驕看到墻角暗處站著衣著普通,其貌不揚的男子。片刻后,幾個人騎馬而來,即使黑燈瞎火,那人又裹得嚴嚴實實,沈天驕仍是一眼看出是沈千嬌。先是安心,繼而對比兩個時辰前的心情,又覺得哭笑不得。
霍耀卿真算得上是手眼通天,竟能讓城門士兵半夜打開城門,就在城門緩緩關(guān)閉剎那,一隊黑風騎猶如天降,風馳電掣趕到,為首的蘇恨寒高呼:“秦王留步!”
開什么玩笑,眼下是留步的時候么?沈家?guī)卓谧訉σ曇谎郏像R背,與名震天下的黑風騎上演了一出“午夜狂奔”的激情戲碼。
愿望是美好的,現(xiàn)實是殘酷的,黑風騎隨便拎出一個騎馬技術(shù)都比沈家姐弟高出不止一個層次,壓根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眼見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追上,霍耀卿道:“進顧安山!”
幾人掉馬駛進山林中,到不能騎馬處,棄馬步行。霍耀卿再一次展現(xiàn)了她與眾不同之處——她對顧安山似乎了如指掌,熟練地領(lǐng)著沈天驕沈千嬌穿梭在林間。
沈天驕:“你現(xiàn)在該告訴我們發(fā)生什么了吧。”
霍耀卿:“五日前煬國糾集大軍,滅了封國和燕國。”
驕嬌同時怔在原地。他二人是一國的王侯,對這等信息格外敏感。
沈千嬌:“煬國同時攻擊兩個國家?并在短短幾日內(nèi)就取得了勝利?”
沈天驕:“國內(nèi)有什么回應(yīng)?做了那些準備?”
黑暗中,依稀已經(jīng)能聽到身后傳來人的腳步聲,氣氛莫名緊張了起來。霍耀卿咬了咬牙,低聲嘟囔道:“蘇胖子對這地方也熟……早知道現(xiàn)在,姑奶奶就是偷也得偷塊天機盤出來!”
沈千嬌耳朵抖了抖,掏出那塊幽靈人士送她的羅盤。霍耀卿乍一看眼珠子差點驚掉,劈手奪過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就差放嘴里咬一咬:“你怎么會有這個的?”
沈千嬌道:“棺材板臉君給我的!”
霍耀卿:“……”眼下沒時間和神奇較真廢話,就見黑社會老大像足風水先生,手托羅盤端詳片刻,領(lǐng)著神奇與腹黑朝著山林更深處走去。
翻山,涉水,穿越山洞,待再度看清眼前時,腹黑與神奇全部傻在原地。
晨曦中,面前高大的宮殿建筑在高大的臺基上,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下兩層,四周為閣道,規(guī)模壯觀。
霍耀卿收起羅盤道:“你們身上可有鐵器?抓在手里握好,此殿門以磁石構(gòu)筑,以防止藏甲懷刀的人進入門內(nèi)。”說罷率先走入殿門。
路全為復(fù)道,即是封閉式走廊,透著說不出的壓迫感。
沈天驕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要見誰?”
霍耀卿答道:“我?guī)煾福ㄒ挥心芰⒃蹅儙讉€完整送出去的人。”
沈千嬌興奮地問:“傳說中的老不死的變態(tài)?”
霍耀卿:“……提前打聲招呼,那個人脾性別扭且喜怒無常,您兩位能少說就少說。”
沈千嬌沈天驕互看了一眼。
行至盡頭,只見贈送羅盤的那個神秘男子束手站在那,看見沈家三口毫無意外的神色,似乎預(yù)料到他們的到來。
霍耀卿收斂起所有傲氣,恭恭敬敬朝那個看起來極為年輕的人行禮道:“莫叔,竟把您老都驚動了。老不……師父他老人家還好吧?”
那外表似弱冠少年的莫姓男子微微一笑,老氣橫秋地回道:“主人身體安康,還時常提起你,說是萬分想念。”
霍耀卿嘴角輕微抽搐了下。
沈千嬌跑上前,大眼睛忽閃了下,笑嘻嘻道:“你可還記得我?”
莫打量她片刻,笑道:“當然,你是邯國的翼王殿下。請隨我來,我?guī)銈內(nèi)ヒ娭魅恕!?/p>
筆直細長,只能供一個成年人走過的橋梁,延伸至湖泊中間,盡頭,是一座格調(diào)典雅的水榭小筑。踏門而入,耳邊開始回蕩不知從何處斷斷續(xù)續(xù)傳來的,箜篌與絲竹的柔靡之音,混雜了馥郁的紫檀香氣,幽幽地氤氳著,一如天際云霧掩映朦朧煙月,一如庭院旋開旋落漫舞緋櫻。
難以描繪的氣氛,令囂張如腹黑神奇黑社會老大,都不由自主地放緩呼吸,老老實實跟在莫叔的身后。
“主人似乎睡著了,煩請各位保持安靜,等他醒過來。”莫叔輕輕推開房門,讓三人進去。
沈天驕沈千嬌兩人抬眼看到屋內(nèi)子檀香木軟榻上,一個修長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靜靜躺在那里休息。那人著白衣,烏發(fā)漆黑泛藍,如錦似緞,清凌凌散開了傾瀉而下。靜,靜得仿佛連呼吸都沒有,幽幽沒半分人間煙火氣。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奔波一夜的三倒霉孩子都快睡著了時,眼前情景猶如一格一格播放的電影,緩慢卻攝魂。
那人慢慢撐起上半身,緩緩轉(zhuǎn)過臉來:肌膚剔透發(fā)光瑩白如玉,略薄的唇輕揚,帶著若有似無的調(diào)侃意味……狹長的鳳眸眼波婉轉(zhuǎn)如水,清晰可見左目重瞳,瞳色琥珀。
沈千嬌瞬間被靐到,撲到床邊眨著星星眼問——“你是人是鬼,是仙還是妖?”說罷伸出爪子,可愛地問:“我可以摸摸看嗎?”
那人展顏一笑,眉梢眼角似有流光婉轉(zhuǎn),由著沈千嬌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摸了又摸。
一炷香后,沈千嬌飛奔撲向房柱牢牢抱住,緊接著沈天驕同學似乎隱約聽到了抽泣聲。
“沈千嬌,你哭什么呢?”沈小爺蹙著眉問。
“咩?”沈千嬌轉(zhuǎn)過臉,用袖子抹了下嘴角,睜著巨無辜清澈的大眼睛,操著娃娃音回道,“我沒哭哇,我在擦口水——”
沈天驕:“……”
霍耀卿:“……”
莫叔:“……”
傳說中的老不死變態(tài)師傅:“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千嬌擦完口水,忍不住手癢地摸了摸那人如錦似緞的頭發(fā)問:“你叫什么?”
“寫意。”那男人笑得極溫柔:“顧寫意。”
沈千嬌鍥而不舍接著問:“你多大啦?”
沒想到如此簡單的問題竟讓顧寫意怔住了,他有些孩子氣地轉(zhuǎn)過頭問那個莫姓男子:“懷前,我今年多大了?”
莫懷前笑著說:“這個問題,奴才回答不出來。”
“哦。”顧寫意轉(zhuǎn)過頭對沈千嬌道,“大概很老很老了罷。”
“騙人。”神奇的狼爪子還是伸到了人家臉上,嘖嘖感慨道,“很老很老的不可能長這么好看——”
霍耀卿惡心得看不下去,上前兩步,對沈千嬌道:“十八年前我遇見他時,他就這個樣子……我說師傅啊,現(xiàn)在不是交流感情的時候,麻煩您能不能先把我們幾個弄出去?”
顧寫意似笑非笑地抬起樣看著她,突然張口道:“耀卿,你老公長得蠻帥的。”問沈千嬌,“你夸我好看,那我和你弟弟誰長得更好看呢?”
霍耀卿:“……”
沈千嬌還就真的轉(zhuǎn)過頭去尋她弟弟,只見咱沈小爺遠遠地站在角落里,雙臂合抱,半瞇著眼,一臉百無聊賴的樣子。見沈千嬌看他,聳了下眉梢。
無風,門上懸掛的搖鈴?fù)蝗淮箜懖恢?“叮鈴鈴,叮鈴鈴”……
顧寫意看了眼莫懷前,后者領(lǐng)命后離去。顧寫意拉起沈千嬌的手道:“先不急著走,咱們先去填飽肚子再說。”
沈千嬌反手捏住顧寫意的手,笑得見牙不見眼:“好啊。”
兩人施施然攜手走進內(nèi)堂,霍耀卿瞪著二人背影,嘴角抽搐地立在原地,沈天驕整理下衣袖走到她跟前道:“我現(xiàn)在明白為什么你叫他老不死了。”
霍耀卿:“……”
顧安山林
天色大亮,放眼望去,山林一片蔥蘢翠色,清晨的陽光在綠葉上跳躍,生動卻又寧靜。
蘇恨寒帶著人繞了兩圈仍然找不到三人的蛛絲馬跡,進退兩難之際,只聽身后有人高聲問道:“他們?nèi)爽F(xiàn)在在哪?”
蘇恨寒猛地回過神,轉(zhuǎn)身行禮道:“皇上。”數(shù)十黑風騎士齊呼萬歲。
司空異領(lǐng)著蘇傲寒等隨身侍衛(wèi)大步走來,面沉如水額頭緊鎖,與往日里三分深,三分淺,三分不可捉摸,卻是四分傲的模樣大相徑庭。
蘇恨寒領(lǐng)著黑風騎跪地請罪,道:“屬下無能。”
司空異眼皮閃了下,垂下眼,再度抬起眸子時恢復(fù)了他一貫沉穩(wěn)氣度,不緊不慢道:“秦王妃霍耀卿進顧安山,是想去尋顧先生助他們離開吧。”
顧先生三字出口,蘇家兄弟心頭都是一凜,看到司空異拿出天機盤把玩時,蘇傲寒忍不住道:“師父他老人家久不問世事,更不喜旁人去擾他,臣認為秦王三人還在山中徘徊的可能性更大!”
司空異微微瞇起眼端詳著蘇傲寒,眼神陌生仿佛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半晌,緩緩說道:“傲寒,你被他們?nèi)擞绊懥恕!?/p>
蘇傲寒蘇恨寒兩兄弟埋首匍匐跪在地上,耳畔的風帶著某種硬度刮過山林,天地一片肅穆,沙沙沙,沙沙沙……
“國主好威嚴。”清冽如泉的聲音撕裂停滯的空氣。
蘇家兄弟齊低呼道:“莫叔?”
司空異轉(zhuǎn)過身,見那人一步步走近。被三十來歲的人喚作叔叔,而他看上去卻只得二十來歲,面容清俊,雙眸炯如寒星,只是皮膚好像從沒有被太陽曬過一般,病態(tài)的蒼白。
內(nèi)室
傳說中的“見面熟”大概指的就是顧寫意與沈千嬌兩人這一型的,特別是咱的神奇,又使出“男女老少通吃大法”,與顧寫意瞬間由陌生發(fā)展到一個碗里吃飯,那叫一個親啊。
霍耀卿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看到身旁的沈天驕神色凝重,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他面前的餐碟里:“莫擔心,咱們幾個都不是短命的人,別餓著自己。”
沈天驕道:“千嬌已經(jīng)和司空異成親了。”
“啊?”霍耀卿怔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沈千嬌與司空異雖然缺了最后一個重要步驟,但就法理來講已是鐵板釘釘?shù)姆蚱蕖2挥傻锰ь^看向正笑得一臉花癡的神奇同學。
顧寫意將頭發(fā)松松綰了起來,瞧上去不過三十年紀,龍章鳳姿,天質(zhì)自然,顧盼間面上猶如有華彩流光,真一副好相貌。與沈千嬌說話時刻意放低的嗓音簡直溫柔得能掐出水來:“事已至此,你可怨恨那司空異?”
沈千嬌眼冒桃心,盯著顧寫意傻兮兮地笑著,活脫脫像一個傻丫頭,過了好一會兒仿佛才意識到顧寫意問她話,貌似不假思索地脫口道:“勝利者是不受譴責的,不能譴責勝利者,這是全世界的真理……就目前來看,他是大贏家,啊哈——”
琥珀色的雙瞳似乎有一瞬間微微收縮了下,顧寫意咧嘴無聲地笑開了,恍若東風拂過,三千桃樹競相綻放。沈千嬌突然就狼化了,伸爪子抓住帥哥的手:“跟我回邯國吧,跟我回邯國嘛,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噗……咳咳咳……”
沈天驕無語地幫自己老婆拍背順氣。
顧寫意看上去對這個意見很感興趣,笑道:“可惜你已經(jīng)嫁給司空異這個最強國家的君主,他肯定要把你搶回去的……要不然咱們一起詛咒煬國衰弱或是期待司空異掛掉?”
沈千嬌道:“如果一個國家的強盛是需要建立在主要競爭對手的衰弱上,這個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就很有問題了。一場戰(zhàn)役的勝負對整個戰(zhàn)爭會起到?jīng)Q定作用,但不代表徹底勝利,存在拿到勝利果實的可能與已經(jīng)拿到了勝利果實絕對是兩個概念。煬國軍事確實很牛,但是否能在政治上縱橫捭闔,徹底搞定吞并國家還是未知之數(shù),近幾年絕無勢力撼動邯國……很安全的啦,走嘛走嘛,和我回邯國去——”
一席話聽得顧寫意仰面大笑,開心極了,拍著沈千嬌的手道:“我還有些瑣碎小事需要處理,先送你們回邯國,我稍后就去找你。”
霍耀卿與沈天驕交換了個眼神,說實話,老大的心情還是比較復(fù)雜的。
顧安山林
司空異心底漸漸開始煩躁,面上仍是滴水不漏和莫懷前扯些不疼不癢的客套話,他仍摸不準眼前人究竟目的為何。顧寫意是這世上他最不想得罪的三人之一,先不論得力助手蘇家兄弟,遠在前線為他奪城掠地的大將白崎亦是顧寫意的高徒。
突然,大地一陣搖晃,遠處鳥獸嘶鳴響徹山林,莫懷前先是有些錯愕地回頭望了一眼,繼而微笑著對司空異道:“上門即是客,國主可有雅興到未名宮稍做休息?”
司空異心中掛記著失蹤的新婚妻子,料定和這個神秘莫測的顧先生脫不開關(guān)系,當下道:“那就由閣下帶路了。”
司空異每次來這個地方都覺不可思議,記得第一次來時,走的是隱蔽、伸手不見五指的地道,第二次是時而上時而下的走不盡的樓梯,這一次眼睛立刻被綠色充滿了,整個園子里種滿了一種不知名的小草,那樣的整齊和柔嫩,像那么大的一塊綠微微的毯子,隨著地勢的高低起伏,就像是那些草會呼吸一樣,難以置信地輕盈靈動,直讓人生出草比花嬌的感覺。
接著,他就看到了那個人立在柔和的光線下,微側(cè)著頭,雙手攏在袖口里。蘇家兄弟深深鞠躬拜道:“師父。”
顧寫意抽出手抱拳:“皇上。”
司空異道:“顧先生,好久不見了……說來慚愧,不知先生可知我新婚妻子的下落?”
顧寫意眉眼露出一絲笑意,道:“走了。”
司空異大驚:“走了?”
顧寫意:“走了。”
蘇傲寒踏前一步,急聲問道:“去哪了?走的哪個方向?”
顧寫意老神在在道:“自然是哪里來的,又回到哪里去。”
蘇傲寒急得頓足:“師父,您會害死師妹他們的!”
司空異眉頭緊皺,對蘇恨寒道:“立即讓外面的黑風騎分路去追,務(wù)必將他們帶回來!”
蘇恨寒領(lǐng)命去了,司空異忍了又忍,方能平穩(wěn)心情,轉(zhuǎn)過眼,面如止水死死盯著顧寫意。
顧安山腳下
“千嬌?”霍耀卿勒住胯下馬匹,見沈千嬌高坐馬背,正以標準“遙望狀”久久凝望著山的那一頭。
霍耀卿問道:“你干什么呢?還不快走!”
“我,想要再看他一眼。”沈千嬌深沉地敘述道,風撩動著她額前的碎發(fā),細膩的皮膚,立體的五官輪廓,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驚心動魄的美感。啊——少女情懷總是詩。
霍耀卿黑線:“他現(xiàn)在不可能出來見你啊!”
“沒關(guān)系。”沈千嬌眼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一字一句道,“我可以等!”
沈天驕策馬過來,一鞭子抽在沈千嬌座下馬屁股上,怒道:“等你個頭啊,快走!”
霍耀卿:“……”
三人快馬加鞭朝著邯國方向駛?cè)ァ?/p>
沈千嬌委屈道:“我只不過想再看一次,他究竟是如何令山川移動的……”
沈天驕想到方才眼前情景,亦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清涼氣。“耀卿,”他道,“你師父是如何做到的?搬山移海已超出人類能力范圍,他,難不成真是妖孽或仙人轉(zhuǎn)世?”
霍耀卿道:“也許吧,他很少談?wù)撟约旱氖虑椤浀眯r候,練功太苦太累,我故意裝笨氣他,拿了一袋煤去河邊洗。他看到后大笑著說,‘教了八百年的徒弟,就屬你最有意思。’”
聽到這,連一向自詡見多識廣,氣定神閑的沈小爺都僵了。
“我看上他了。”突然天外飛來一句。
沈天驕、霍耀卿轉(zhuǎn)過臉看向沈千嬌。神奇咧嘴一笑,露出可愛的糯米似雪白牙齒,輕輕磨著,眼底隱約有一小撮火焰,亮得駭人。
“這樣的一個人,還是留在自己跟前比較讓人放心。”
未名宮
司空異與顧寫意分坐墨色矮幾兩邊,顧寫意挽起袖口,替他倒茶。手幾與薄胎純白茶具同色,陽光驟然一晃,似有火光流轉(zhuǎn)。
司空異緩緩將視線移到顧寫意的臉上,道:“先謝謝先生,為我煬國培養(yǎng)出那么多能人異士。”
顧寫意抬起眼回視,笑道:“這我可不敢當,是你們煬國提供的福利待遇優(yōu)厚,且升職發(fā)展前景良好。選擇的正常,不選的超常。”
司空異笑道:“那先生為何協(xié)助我新婚妻子落跑,難不成認為我會加害她不成?”
“怎么會。”顧寫意喝了口茶,臉上笑意盈盈道,“攻占與統(tǒng)治是兩個概念,封、燕兩塊上好的美味紅燒肉,煬國吃進嘴還得能吞下肚消化殆盡才算數(shù)。你又是聯(lián)姻,又是派出一群油嘴滑舌的官員帶著大筆珍寶游說各國,又是軟禁他國王公貴族,不就是想要換取其余四國對煬國的吞并視而不見么。在這緊要關(guān)頭,你怎會舍得害沈家的小姑娘。”
司空異定定看著他,一字一句道:“那先生知不知道,你今日所做,很可能害死他們?”
“知道。”顧寫意瞅他一眼,答得干脆利索極了。
司空異那萬年不變,穩(wěn)如泰山,和煦如風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有句話叫做‘老而不死是為賊’,人活得太久,難免變得多疑、善忌,十分的惹人討厭。不過有一點好,那就是看人的眼光,我信自己的眼睛,沈家的那兩個孩子絕非短命之人。這世上有一種人,愈是身處險境,愈能發(fā)揮自己的才能。”顧寫意站起身,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口里放在身前,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低頭看著司空異,發(fā)現(xiàn)后者面上仍是淡淡,讓人難以察覺他心里在想什么。
“雖然只得匆匆一面之緣,但我很可能愛上你的新婚妻子。”顧寫意道。
司空異慢慢站起身,看著顧寫意不說話,臉色陰沉不定。
顧寫意道:“好吧,我和你開玩笑的。”
司空異鐵青著臉,顯然已是動怒:“顧先生,你也算當世高人,如此言行荒誕,也不怕折了自己的顏面么!”
顧寫意咧嘴笑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最喜歡你頭上的毛都豎起來的樣子……有沒有興趣拜我為師啊,我可以教你屠龍道,帝王術(shù)。”
司空異忍了又忍,艱難忍住,怒而拂袖而去。莫懷前面帶微笑替他引路。
剛剛返回的蘇恨寒就與蘇傲寒兩兄弟仿佛感到一股高壓電流擊穿自身而過,心道,師父啊,您老如此招惹皇帝為哪般?
顧寫意獨立站在樹下斑駁光影中,一束光線穿越樹葉將他的部分影子投擲、拖長,綠藤老樹,小橋流水,光與影中的他遠遠望去更像是一幅濃妝淡抹總相宜的靜物畫。
蘇家兄弟敬畏地凝望著,許久,顧寫意緩緩轉(zhuǎn)過頭,琥珀色的重瞳似帶著可看透人心的魔魅,叫他倆無所遁形。
“你們?nèi)羰窍肱殉鰺瑖退懔耍认胍揽繜瑖┑蒙砬吧砗竺謳椭獓速|(zhì)出逃。我顧寫意可不記得這么教導(dǎo)過你們。現(xiàn)在司空異急需你們的才能,若是日后不再需要了呢?你們簡直就是授人把柄,趕快動腦子想想如何功成名就后全身而退吧!”
蘇家兄弟不吭聲,霍耀卿縱然手段高,無煬國內(nèi)部接應(yīng),怎么可能順利將皇后“偷”了出去?與霍耀卿師出同門的蘇家兄弟當然是天子頭號嫌疑犯,可問題是,還真不是他倆干的!
“在事發(fā)后,你們應(yīng)該竭盡所能去圍追堵截,結(jié)果呢?辦事不力、愚蠢、笨蛋、白癡……”
蘇傲寒抬眼,硬邦邦道:“師父,你不是不再理會世間俗事了么?是你暗中幫師妹她們逃跑的吧?”
顧寫意打了個哈欠,悠哉游哉地回屋繼續(xù)休息去了。
蘇家兄弟:“……”
蘇恨寒,那個永遠笑瞇瞇的胖子啊,忍不住感慨道:
“我真他媽的想掐死他!”
后文提示:神奇沈千嬌腹黑沈天驕,會如顧寫意所說,發(fā)揮潛能,脫去困境嗎?他們今后的命運又將如何?欲知詳情,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