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陽注意到秦淮穿一件鵝黃色的毛衣,薄薄地貼在身上,顯出玲瓏的曲線。領口開得很低,能隱約看到里面的春色。喬陽得到鼓舞般地開始想像她胸衣的顏色,這樣一想,就有什么東西開始破土而出,那些欲念很急促,灼得他一遍遍去洗手間用濕淋淋的毛巾擦臉……
喬陽不喜歡愚蠢的女人。
比如說當下,和他同居了三年的女人林雪穿得像只火雞一樣,器宇軒昂地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里,竭力做出與他親密的樣子,眼睛還不時地瞟一下他對桌的女人,示威一樣。
起因就是昨天晚上,喬陽的手機上出現了這個女人的名字,只不過是一個轉發的祝福,林雪就警惕起來,而且愚蠢地認為,只要她走到臺前去,就能撲滅這潛在的威脅。
其實喬陽并沒想和這女同事怎么樣,他故意緘默不語,只是不愿意看到林雪愚蠢的表情。女人的愚蠢,讓他頭疼。
三年前,喬陽不是這樣的。那時喬陽大學剛畢業,他喜歡單純的女子。林雪使點小性子,撒點嬌,他只覺得可愛,認為是小女孩的單純任性。
可隨著年齡的增長,林雪的智商仍然停留在原地。當愛情交融到社會生活中去的時候,林雪的傻氣就顯得不合適宜,成了負擔。
喬陽甚至覺得,林雪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負擔,她讓他的生活不得安生。
她經常打著愛的旗號折磨他。比如不經他允許就把他的手機、電腦搞得亂七八糟;再比如在他有重要應酬或者休閑聚會的時候,她的電話總是一個接一個地打過來。
一開始,喬陽知道是她在意他,心里有些甜蜜和安慰。可是次數多了,并且隨著喬陽工作地位的提高,人脈關系的擴大,她的行為就成了蠻不講理的糾纏,摧毀了他的生活秩序。更重要的是,她讓他在同事朋友面前覺得沒面子。他不想讓人家說,他是一個怕女人的男人。
林雪一直想要一個婚禮,但她總選不對說這話的時機。
通常這時候,他正在她身上賣力地馳騁,把她的身體想像成辦公室的某個女人、某個漂亮的女客戶,甚至是路人。但當她輕飄飄的話吹到他耳朵里,他整個身體就急剎車,立即就不行了。
林雪就開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說他從上到下都沒本事,周而復始,便形成惡性循環。
日子久了,他對女人的欲望就像關閉的水閘,干燥而窒息。
于是他把越來越多的欲望,交付給了左手和右手。
喬陽一直記得第一次見秦淮的樣子,那時喬陽正開門,她像個輕巧的梅花鹿一樣,一頭就扎進他的懷里,然后驚慌失措地抬起頭來,一臉的淚水。
喬陽的心跳一下,再軟一下,對女人的欲望剎那間激活了。他甚至沖動地想抱住這個突如其來的獵物吻下去。
因為她真的很美,美的讓每一個男人都容易犯錯誤。
她用哀求的聲音說,求求你,讓我進去躲一躲。
喬陽迅速地回到沙發上,把她摟進懷里,假裝他們是剛鬧過意見的小情侶。
每個男人都會有憐香惜玉的心理,每個男人如果有適當的機會,都會完成一次英雄救美的壯舉。
喬陽覺得這無非是一個美麗的意外,但秦淮,卻在那以后,如同一縷溫柔而霸道的風,執著地想要擠進他的生活。
喬陽厭倦現在的生活,但這并不表明,他愿意惹麻煩。
所以當秦淮給他發第一條短信,邀請他喝茶的時候,他快速地刪去了,并沒回。
他沾沾自喜地以為,女人都是一樣,見個小有前途,薄有姿色的男人,就讓自己的感情如山洪般爆發出來。
但是秦淮一直沒再發第二條。
這倒出乎他的意料,他開始有小小的失落。在這失落中,竟有一些期盼和等待。
喬陽想不到再見秦淮的時候,是在那樣一個場景。
當時林雪正在豪華的服裝區為價格的問題和售貨員爭執不休,她堅持,這個衣服是有問題的。直到喬陽也不耐煩了,他說,跟小姑娘吵啥,不買就別浪費時間了。
這句話闖了禍,落在林雪的心里,就是喬陽出于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在袒護小姑娘。
然后林雪突然像頭暴怒的母獅子一樣伸出長長的指甲,抓傷他的臉。
當他的巴掌將要落到林雪臉上的時候,衣服之間忽然露出了一個小尖臉,小鹿眼一閃一閃地看著他,將他那些戾氣一點點瓦解掉了。
喬陽后來想,他和秦淮分別在對方最尷尬的時候遇上,她一次,他一次,也算扯平。這也許就是緣分。
但當時喬陽真的感到無地自容。
秦淮輕描淡寫地笑著,招呼售貨員把那件衣服打包,然后送給林雪說,喬陽是我大哥,你就是嫂子,這個見面禮可一定要收,不然就是嫌禮輕。
林雪立刻眉開眼笑地接了過來,沒有絲毫懷疑的樣子。
誰會跟錢過不去呢?林雪就是這樣的女人。
喬陽看在眼里,對她的厭惡又深了一層。
喬陽想不到,秦淮會和林雪成為好朋友。
有了秦淮以后,林雪所有的煩惱似乎都有了新的出口,她反而不是很在乎喬陽的態度,脾氣也溫和了不少。
她坐在紅色沙發上,喋喋不休地向秦淮傾訴,包括對喬陽的怨言。秦淮只是聽,眼神專注,偶爾笑笑,這讓一旁的喬陽很著迷。他想,原來女人和女人也是不同的。
喬陽注意到秦淮穿一件鵝黃色的毛衣,薄薄地貼在身上,顯出玲瓏的曲線。領口開得很低,能隱約看到里面的春色。喬陽得到鼓舞般地開始想像她胸衣的顏色,這樣一想,就有什么東西開始破土而出,那些欲念很急促,灼得他一遍遍去洗手間用濕淋淋的毛巾擦臉。
夜晚林雪的手臂纏上來的時候,秦淮的胸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喬陽睜開眼,閉上眼,他的腦子如同失控的照相機,讓秦淮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在眼前來回逡巡。
盡管他知道,女人的身體都是大同小異。但他就是像著了魔一樣,迫切地想看到秦淮的身體。他想,秦淮不穿衣服躺在床上將是怎樣的風情?想了又想,想不出。
喬陽開始渴望見到秦淮,而見到秦淮的時候,又不敢與她對視,他害怕他眼中的欲念被她看穿。經過了林雪,他以為自己是經過了女人的;但是見到了秦淮,他才發現他依舊青澀得像個情竇初開的男孩,帶著點迫切,帶著點自卑。
他后悔那次沒回秦淮的短信。如果回了,那么他們就會有某種可能,而不是今天這個樣子,她變成了他老婆最好的蜜閨。這個時候,無論打電話或者發短信,什么身份都那么不合適。
他痛恨自己的自以為是,自以為很了解女人的樣子。
他多么希望能與秦淮有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這個機會突然就來了。
林雪單位發了三張票,是這個城市著名的畫展。林雪不懂畫,但她覺得這些票不應該被浪費了,便拉上秦淮和喬陽一起去看。
看到裸體女人的畫像時,喬陽突然覺得不自在。秦淮在他身旁,也仿佛做了虧心事一般心虛。
從畫展出來,天仿佛一下子就黑了。林雪接到一個電話,說是父母家有事,就匆忙走了。
喬陽約了秦淮去酒吧,酒精使人勇敢,喝了酒,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結果秦淮推說不會喝酒,一直是喬陽在喝,秦淮看著他,似笑非笑。
喬陽覺得秦淮的目光中有洞悉一切的含義,經不得細想。喬陽有時候就希望,秦淮能笨點。
從酒吧出來,秦淮先說要送喬陽回家,仿佛躲避著什么。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喬陽突然說了句,林雪今晚不會回家了。
喬陽以為,這句幾乎是明示的話,會像一粒火種一樣把那些潛伏的欲望燒成灰。誰知道秦淮輕輕一勾手,就化它為無形。
秦淮說,她累了,要早點回家。
在喬陽失望轉身的一瞬,秦淮仿佛一下子被吸了過去,毫無預兆地深吻下去。
在喬陽要窒息的一瞬,她突然間跳開,微笑著轉身離開。
喬陽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一點也不了解女人。
喬陽覺得自己好像生了一場病,一場叫做愛情的病。
因為從那個吻以后,秦淮一直像一只手一樣停留在他身體里,一下一下的,直到抓起他全部的渴望。
直到他覺得,每個女人都是秦淮,每個又都不是。
但是秦淮從那以后,就一直像一張透明的紙一樣出現在喬陽左右。假裝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假裝不知道他的存在。
喬陽恨她眼神淡漠的樣子,更恨自己。因為他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場中,因主權淪喪而束手就擒。
他不喜歡這種被掌控的感覺,仿佛一個提線木偶。他累了,他不想繼續這樣的游戲了。聰明的女人也讓人累,原來女人都讓人累。
但是他突然接到秦淮的短信,秦淮說,她好難受,要死了。
喬陽的意志開始復蘇,這個女人,就像一個道行很高的魔術師,把愛情變成她的魔棒。但是喬陽什么也顧不得了,他開著車,一路闖紅燈。他想起第一次見到秦淮那滿臉淚水的樣子,心一下子就疼了。
他是在一棵大樹后面找到秦淮的,她面色蒼白,但仍然對著他笑了。她帶他去賓館,脫衣服的時候,她的動作很慢。很虔誠的樣子,仿佛舉行某種儀式。
那晚,秦淮喝了酒,依舊能夠掌控身體的平衡和力度。但喬陽卻失控了,像個酒后駕駛的司機一樣,不管不顧,把所有積聚的欲望,都變成這一刻的索取。
他一遍又一遍地要著秦淮,然后像個委屈的孩子一樣哭出聲來。
喬陽說,我會對你負責的,語氣很誠懇。但秦淮卻笑了,誰要你負責?
但喬陽不會被秦淮輕佻的態度所干擾。喬陽已經在想,要怎么對林雪說,才能不傷筋動骨,才能天下太平。
他天下太平的美夢在打開賓館門的一瞬間就被打破了,林雪滿臉淚痕地看著他。
他以為她會發瘋,但她沒有。
她說,愛是心里的一根刺,拔出了,就沒了。
然后她消失得干干凈凈,她終于做了最聰明的一件事。
當喬陽以雀躍的心情準備對秦淮負責的時候,秦淮卻消失了。只留下一個郵件。上面寫著:
若干年前,我也跟林雪一樣,是個笨女人,被一個聰明的女人摧毀了愛情;若干年后,我變成了一個聰明的女人,并且成功地從一個個男人手里搶走原本屬于別的女人的愛情,那樣的感覺,讓我快樂。
可是那天,林雪說的最后一句話,當我是一個傻姑娘的時候,我也曾說過。所以,請你把林雪找出來吧,善待她,愛她如同愛我。
他瘋了一樣一遍遍試著她郵箱的密碼,他想破譯更多的資料。他只想知道,秦淮有沒有愛過他。
當郵箱終于打開的時候,喬陽突然淚流滿面。
郵箱的密碼,是他們做愛那一天的日期,是他們惟一的一次。到底還是愛過的。
喬陽不知道下一次戀愛,會遇上一個聰明的女人。還是笨女人。但是這一次,他一定會用力地去愛。因為他想,只有在愛情中盲目而不計得失的人,才會有真正的幸福。
編輯:紫煙 ziyanti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