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翻轉過我的身體,與那枚白煮蛋一起進入我的身體時,我忍不住像姐姐那樣哭喊起來。不是因為淫蕩,而是因為那巨大的疼痛所帶來的鋪天蓋地的幸福與滿足。
我的黑絲巾蕩在風里,優雅地飄,孤單。
我在姐姐家和地鐵站之間步伐凌亂,我對著教室里不同的男人媚眼如絲。
是的,我一邊在上海打工一邊讀哲學的電大,我寄居在姐姐家。
似乎23歲本就是一個性感的年齡,身體饑渴、靈魂脆弱、習慣遮掩。我可以忍受姐姐家吸塵器的噪音,可以忍受姐姐的一對雙胞胎兒女整天因為搶奪姐姐的假發而喧鬧不止。
但是我無法忍受每晚姐姐的房間里,姐夫那像公熊一樣的吼叫聲。這聲音穿透力極強,打透了墻壁上的水泥顆粒,一直打碎了我青春身體深處初開的夢,它們似迷亂的音符攪得我的身體躁動不安。
在那一刻我忌妒姐姐,渴望男人。
我在自己的房間里戴著耳麥看歐美三級片,在那一具具擰成麻花狀的肉體刺激下撫慰自我,憂傷而靡亂。似乎在那沒著沒落的時刻真要愛上那一個個雄渾的異域男人。
每晚七點,我都要出去散步。
我又一次看到那個猶太男人在角落里,蹲著、抽著煙卷。他用食指彈煙灰的動作性感、迷人。他穿著鑲有亮片的馬甲、戴藍色小帽。深陷的眼窩,有著粗黑濃密又清理得很干凈的絡腮胡子。
把他的力量與那些三級片聯系在一起時,我的心開始蕩漾,就想把他當成我的獵物。
我故意在他身邊放慢腳步,翹著手指用絲巾的一角掩著臉,他就忘記吸煙,屏住呼吸,眼神從我的黑色鞋子一直上升到我的黑色眼睛,我知道他已經被我吸引。但是他似乎膽子很小,一直都沒有跟過來。我于他,只是一個悶騷的女人吧?氣息壓抑,情懷放蕩?
相距五十米遠時,我們的氣息就在告訴對方:我們都需要愛情,或者需要像三級片里那種不管不顧的情欲。因為我們都很孤獨。
上完電大的課,我奔跑著沖向地鐵。我還要回到那個溢滿情欲味道的房間隔壁去睡覺。我根本看不上眼的同學丁追上來說,我看你是真的喜歡哲學,但為什么不能接受我做你的男友呢?
我無言,甩開他,他連我的想像都不能滿足,我的頭腦里只晃動著那個猶太男人。
丁說,哲學不能讓你懷孕,不能讓你生孩子……
他再叫嚷什么我并沒有聽到,車門關上了。
濃黑的夜,我屏聲靜氣,像等待地板上掉落的另一只鞋子一樣等待著姐夫的喘息聲,可是聲音卻沒再響起。
姐姐在客廳里哭,姐夫一人在睡著。姐姐的手里捏著幾根酒紅色的長發,不是她的。她的懷里抱著姐夫的一件襯衣,衣服很香,香水品種不詳。衣領上是夸張的口紅印跡,姐夫出軌了。
我同情姐姐,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慌神了,除了那些三級片,我什么經驗都沒有,不知要怎么做才能幫助她。我不知好端端的,姐夫為什么不能在姐姐的床上繼續扮演惟妙惟肖比三極片還要生猛的床戲。我以為有了那些熱辣的經歷,他們一定情投意合。
又逛蕩到街上,再遇巴拉尼。他仍舊抽著煙卷,他性感的胡須周圍繚繞著一些藍色的煙霧。也許我們需要互相挑逗一下。
就像三級片里演的那樣,女人剛剛在屋里解開第二粒紐扣,男人就不再擦車,把鼻子飛快地湊到女人的頸上……
出其不意的,巴拉尼一下子站起來,他塞給我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我是你的奴隸,我可以得到你的美麗嗎?
這個情節似乎與三級片不太一樣。這么詩意又這么赤裸裸、直接。可是在那個為姐姐而悲傷和迷惑的夜,我喜歡這種赤裸裸。同學丁說得對,哲學不能讓我懷孕,不能讓我生孩子。
男人們都可以像姐夫那樣朝秦慕楚,為什么女人非要壓抑自己呢?我討厭姐夫的喘息聲,可是他不喘息了,我更加討厭他。
巴拉尼說,你是我的馬路天使。
我說,你是我的馬路帥哥。
我們就一起大笑起來。
在巴拉尼的家,他把煙圈吐到我的臉上,他說可以玩玩嗎?他沏茶非我喝時卻把茶水灑到了我的裙子上。他忙著給我擦拭,說換我的襯衣吧?異域男人的身體就在咫尺,可不知為何我退卻了。
我把他推開,我說你故意的吧?我今天來不是同你上床的,只是我姐夫出軌了。我給他講姐夫與姐姐的故事,語無倫次。
他變戲法一樣從手里拿出一枚杜蕾絲,然后又到廚房拿來一枚去了殼的白煮蛋。他當著我的面把白煮蛋一點點地順著杜蕾絲的開口放進去,我驚詫地合不攏嘴。巴拉尼指指自己的身體,又指指裝著蛋的杜蕾絲,再指了指我的身體……
我恍然明白,臉迅速地漲紅了。巴拉尼說,把這個方法告訴你姐姐,快去,希望能幫到她。然后他極其情欲地捏了捏我的臉蛋兒說,你還會再來的。
我把這個裝著白煮蛋的杜蕾絲交給姐姐時,姐姐狐疑地看著我,然后飛紅了臉。
然后,那個夜晚,我重新聽到了姐夫的吼叫聲和姐姐那明顯是陶醉的低泣。
我知道,姐夫又重新回來了。
那交歡的聲音讓我汗流滿面,讓我舒展開身體全部的縫隙,我伸出尖利的手指拼命地抓撓著自己的身體。
我的手指似貪婪的小蛇,漫過脖頸,玉乳直游弋到身體深處,因為我的血液快沸騰了,我必須找到一個出口導出那些快要焚化我的火熱。我飽滿鼓脹得似一只性感的瓶,我需要一個異性把我充滿再打碎。
我拉開窗簾,看到巴拉尼就站在離姐姐家最近的路燈下,他仰著頭,臉上閃閃發光。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我不顧一切地飛奔下樓,我投在他寬厚的胸膛深處,我們的嘴唇不管不顧地咬在了一起。我的嗚咽聲,與他陶醉般的喑啞呼應在一起,我們用口唇點燃了對方,身體深處的情欲火苗一直在畢畢剝剝地響著,烘培著靈與肉,而我已經如水般柔軟。
巴拉尼終于把我扔在了他的大床上,他的身體與一枚白煮蛋一起進入了我的身體。白煮蛋在他身體的動作下變得極有活力,它綿軟、溫熱、力度非常。
我的身體在這種奇妙組合的撞擊下不由自主地像小船一樣起伏顛簸起來。我的身體不斷抽搐、不斷縮緊、疼痛而迷戀,想抵觸卻更想深刻地交融。我的淚水、他的汗水交雜成肆意的汪洋,裹覆住我,似要飛向天堂……
當他翻轉過我的身體,與那枚白煮蛋一起再次進入我的身體時,我忍不住像姐姐那樣哭喊起來。不是因為淫蕩,而是因為那巨大的疼痛所帶來的鋪天蓋地的幸福與滿足。
在那一刻,我對巴拉尼產生的依戀無比深沉,因為我的身體清楚,我無法離開巴拉尼了,情欲的身體反饋給靈魂才是愛情這個詞。
姐姐不再蒼白,她的臉上布滿情欲的紅潤。
她說情欲的飽滿可以讓七年之癢的婚姻起死回生。而我必須承認,其實愛情很簡單,簡單到只需一枚白煮蛋。
與此同時,我和巴拉尼在他的大床上深陷,他一次次地開發著我的身體,樂此不疲。
我們在以白煮蛋為道具的生猛情欲里,流著汗水,說著情話,可是巴拉尼不言娶我。巴拉尼用很生硬的中國話對我講,情欲就是情欲,愛情就是愛情,而我們只是遇見。
我的心里滿是失望的冰霜。我問巴拉尼為什么,他說他沒有護照,他是一朵浮萍,飄在中國,而他的家族也不可能接受一個整天吃豬肉,語言又不通的中國女子做媳婦。
我哭,我說我愛他,我愿為他守一輩子,不嫁。
但是巴拉尼只是搖頭。
我終于明白,我學了很久的哲學,終究無法對抗這個猶太人的哲學。巴拉尼同我講哲學家康德,他用康德來安慰我,他說康德就一向對獨身主義情有獨鐘。
在那時我真想殺了巴拉尼,他在往杜蕾絲里裝白煮蛋時為什么沒有想到康德?他在用各種姿勢與我交歡時為什么沒有想到康德?
我無法說服我自己。
巴拉尼的唇舌依舊火熱,但已經無法點燃我的手臂、我的腳踝以及我的一切。他的身體依舊雄渾,讓我迷醉,卻無法拯救我的脆弱與絕望。我流著淚從巴拉尼的家里飛奔而出。
我把姐姐失寵于姐夫時夜夜用到的安眠藥片一股腦倒在了口腔里,然后我悲愴地哭,我用舌尖舔著上顎,那里全是苦澀的味道。在意識漸漸模糊的剎那,我聽到隔壁房里姐姐和姐夫幾乎是異口同聲的恐懼的叫聲,我聽他們說:掉進去了……
是的,我掉進了絕望的噩夢,而一枚白煮蛋因為姐夫用力過猛,導致杜蕾絲破裂掉進了姐姐的身體里。
我和姐姐幾乎是同時躺在了醫院的診床上。
我通過洗胃搶救過來了,姐姐身體里的那枚白煮蛋也通過一個小手術取了出來。醫生們對姐姐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交歡方式大為驚駭。而我們也顧不得什么羞恥了,因為巴拉尼的身份讓我們陷入了另一種尷尬。
巴拉尼本來是姐夫的母親與一個上海猶太人的孩子,可是她卻不能跟隨這個猶太人回到他的本土,她后來又嫁給了姐夫的父親。
巴拉尼是千辛萬苦來尋母的,沒想到母親已經病逝。他失望,夜夜在姐夫家樓下不遠的地方抽著煙絲,盯著那個亮著燈光的,每晚產生許多活色生香的故事的房間。
姐夫的和美生活讓他心生積怨,白煮蛋事件只是他捉弄我們的行為而已。那些高潮與情欲無疑是一種誤打誤撞,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而已。
我們幾乎都憤怒了。
我質問巴拉尼,你是在用這種方式進行報復嗎?
巴拉尼卻振振有詞,他說不,這種方式挽救了你姐夫其實也是我哥哥的愛情,也讓你這個按哲學方式生活的姑娘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高潮,讓你明白愛情是從何而來。
愛情不高深,很簡單。
哲學不能讓你懂得快樂,但是你的身體會讓你懂得這種快樂。
巴拉尼說,所以,換掉你灰色的毛衣和黑絲巾,把自己打扮成一只美麗的孔雀,不要過那種儀式一樣的生活,最起碼做愛時不要。相信我,會有更多的男人愛上你的。
那一刻,真要命,我發現,經歷過一場死亡的劫,我還在愛著巴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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