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央風塵仆仆地來了,明媚的眼神似有溪水流動,帶著江南水鄉(xiāng)的潮濕,潺潺水聲清晰誘人。我撲過去要抱她,她沖我嫣然地笑,輕甩長發(fā),徐徐地脫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拋到我面前,然后在我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跑入浴室,反鎖房門。我脫了衣服在浴室外,一聲一聲地敲門,嘴里喚著:“寶貝,一起洗鴛鴦浴呀。”她咯咯地笑,“嘩”地拉開門,我沖動地抱著她就要纏綿,突然門被“咚”地撞開,有閃光燈咔嚓作響,莫小央在我的懷里瑟瑟發(fā)抖,我下意識緊緊抱住她,以一種堅定得仿佛雕塑的姿勢,不顧自己赤身裸體的恥辱,對著拍照的人大聲地吼:“不要拍!她只是一個妓女!”
1.初識
我,莫小山,二十六歲,已婚。白天,我是A市的公務員,西裝筆挺地進出于紅旗飄揚的有警衛(wèi)站崗的大樓;晚上,我混跡于網(wǎng)絡,穿梭在不明身份的形形色色的“馬甲”中間,白天與夜晚的時差造就了我比較極端的性格,拋開白天循規(guī)蹈矩的公務員身份,夜晚我是一個狂放不羈的浪子,擁有著N個可以調(diào)情的對象,她們在虛擬的電腦的彼端,或妖媚或端莊,在我或溫情或色情的語言攻勢下綻放如花。
可是,我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遇到莫小央那天就是。她準確無誤地撞到了我的槍口上,于是我給她發(fā)一些傷感的文字,在她感慨之余,又給她發(fā)一些色情的圖片,氣得她七竅生煙,她生硬地打字:我在公司!
我不理她,繼續(xù)發(fā),她有那么一會兒便不再說話。
莫小央:如果你遇到搶劫的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問你要錢還是要命,你會選擇要什么?
莫小山:要命!
莫小央:你真笨,你不會說要刀子呀!
莫小山:倒!
莫小央:才子,你是處男嗎?
莫小山:當然不是!
莫小央:靠,你還沒被處理過?
莫小山:再倒!
我哈哈地笑,露出潔白的牙,發(fā)一個同樣的露牙的笑臉給她,她打字過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雖然你沒說,但是我能感覺到。
2.對話
從那天起,莫小央的那兩個笑話便印在了我腦子里,還有她的善解人意。她的名字只和我相差一個字,莫非是失散的親兄妹?想到這里我忍不住笑出聲,于是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讓莫小央發(fā)笑話給我,但是莫小央好像就那兩個看家的笑話,別的都很冷。于是,發(fā)笑話轉(zhuǎn)為手機短信發(fā)情話。
她說:才子,我其實生活在一個沒有人的孤島,四面環(huán)著水,我整日的抬頭眺望遠方,希望有誰能夠來救我,可是四周總是輕悄無聲。
我回她短信:寶貝,雖然我不會游泳,但是我還會冒著被泅死的危險游去救你。
她回:那你為什么不劃船?我暈!
莫小央總是這樣的逗我笑,在我沉浸在她描述的哀傷中迅速的轉(zhuǎn)移。
她說:“才子,我今天買蘋果吃,那個老太太竟然賣我三塊五一斤,氣得我問她三塊八賣不賣,她果斷地說不賣,我立馬憤而走人了!”
我想著賣蘋果的老太太在反應過來后,看著莫小央的背影是喊她回來賣給她,還是不喊呢?然后也忍不住狂笑。
晚上,我趴在妻子身上的時候,仿佛看到莫小央在我的身下扭動,頓覺興奮非常,我嘶啞著呻吟,狠狠地在妻子的身體上沖撞,第一次那么狂野地吻她,也是第一次那么狂野地要她,可我想到的是莫小央,是莫小央跟我說過的那些話。
她說:“才子,可不可以真的來救我?”
我嘆息:“我有妻子!”
莫小央發(fā)來一個哭臉,傷心的淚咸咸的,仿佛逗留過我的味蕾。
莫小央終于不顧一切地說要來A市,心里拒絕的話說了千萬次,可是想起那個流著淚的哭臉,我忽而心軟,怕改變心意似的迅速打了一個字:好。
回家對妻子編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去B地開會,為期兩天。
我迅速地在B地訂了賓館,這樣被熟人認識的風險系數(shù)會大大降低,可是門撞開了,妻子當場捉奸在床,并且拍了照片。
為了保護莫小央,我說她是妓女,說那句話的時候,莫小央的身體在我懷里抖了一下,我狠狠地放了她,然后把她關在相對安全的浴室里。
3.談判
我和妻子坐在那張曾經(jīng)歡愛的床邊談判。妻子輕啟雙唇,絕美又嘲諷地笑:“離婚吧,房子歸我,存款歸我,你從即刻起被掃地出門!當初看你職業(yè)穩(wěn)定體面,以為你哪怕為了工作也會安份守已,我才狠下心跟初戀分手和你在一起,沒想到你竟然也嫖娼!想想如果我把你的光榮照片給你們領導,你的下場會怎么樣?”我囁囁著想解釋,可是一想到心愛的莫小央在我懷里瑟瑟發(fā)抖的模樣,我終于耷拉著頭放棄了抵抗。
生活好似恢復了平靜,不同的是,我單身了,而莫小央?yún)s不見了。靜靜的,壓抑又沉重的灰,我不死心地給她QQ發(fā)笑臉,總沒有回應。
莫小央或許是有男友的,遇上我這么個混蛋給她帶來這么大的恥辱,她肯定巴不得遠遠的離開我吧。
離開熟悉的家,我覺得如釋重負。
租了簡單的一居室,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妻子,卻經(jīng)常想起莫小央。
她朝我明媚地笑,在我懷里輕微地顫抖……心開始微微疼,莫小央,那天我是不是太過份了,說你是妓女;莫小央,我以前是不是太混蛋了,有老婆了還要招惹你,害你受那么大的恥辱;莫小央,你知道嗎?我和妻子離婚了,我什么也沒要,就要了這臺電腦。因為只有這個上面才有你的味道。
4.重逢
秋天很快過去了,冬天來臨,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穿過我孤獨的身體,留下一個一個汩汩流血的傷口,在每一個傷口里赫然住著一個莫小央,甚至我在匆忙地過馬路的時候都能看到莫小央穿著初次相見的雪白紗裙站在那里四下的張望。于是我在想,莫小央你是不是在找我?有時候出差去B地,我還是會去那個賓館,那個房間,站在樓頂,仿佛仍然能看到那天的莫小央拖著行李箱在妻子的辱罵聲中離去,單薄的背影那么憂傷,讓我的心也跟著冰涼,可是,一轉(zhuǎn)眼,她便不見。
前妻打電話約我吃飯,她仍明艷動人,諷刺似的笑在看到我的剎那掛在唇邊,身邊還坐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她介紹說是她的新男友,兩人準備結婚,來給我送喜貼,我道喜,才知道原來這頓飯是前妻借機炫耀的借口。
我看向那個男人,他低頭,味同嚼蠟地吃飯。背后忽然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對不起,我來晚了,表哥!”轉(zhuǎn)頭的瞬間,我驚呆了,莫小央!
我和莫小央坐在公園,彼此沉默著沒有說話,我心里有一千個疑問,一萬個疑問,可是不敢說出口。莫小央,是不是你表哥派你來勾引我,是不是他早看上了我前妻。話到嘴邊,我又咽了下去,因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莫小央,我多么得不想失去你。
思考很久,我終于鼓起勇氣對莫小央說:“以前的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重新開始吧!”莫小央溫柔地點頭,把小手放在我的掌心。“我愛你,莫小央,無論你做過什么”,莫小央的小手在我的掌心輕微的顫抖,像一只惶恐的小獸。
5.陰謀
莫小央搬到了我那里,簡單的一居室被她打理得干凈明亮,每天她都像個小婦人一樣幫我洗衣服做飯。只是每當我溫柔地抱緊她的時候,她都會顫抖,好像想抗拒,忽而又緊緊地抱著我。每每在午夜醒來時,莫小央便像變了一個人,她狠狠地翻上我的身,瘋狂地吻我,帶著一種深切的恐懼,我熱烈地回應她,激烈地抱著她翻滾,直到她疲憊不堪的沉沉睡去。那樣的時候我總是睜著眼看著莫小央沉靜的臉,莫小央,你的心里到底隱藏了多少事。
我還是會經(jīng)常去B地開會,每次都住在我和莫小央初次相見的房間,站在樓上往下張望,想象著莫小央第一次風塵仆仆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樣子,再想象她此刻正快樂得像個小婦人一樣地忙碌著,有一種幸福的東西伴著疼痛漫延四肢。
莫小央,你可能不知道為什么我會趴在妻子的身上卻把她當成你,因為我曾經(jīng)在新婚之夜被人灌得爛醉,于是眼睜睜地看到一個香艷真人秀上演,主角是我的妻子和另一個男人。我猜你一定知道吧,你的表哥他以妻子同學的身份來參加婚禮,卻和我的妻子翻滾到了床上,我眼看著綠帽子像旗幟一樣在我心底張揚,只能選擇沉默不語,因為那個男人在A市有勢力。我在臥室裝了攝像頭,想找機會一雪前恥,沒想到卻被前妻先抓奸,A市領導找我談過話,讓我注意點,我明白,我不能再失去工作。
6秘密
我把秘密藏于心底,看著嬌小的莫小央快樂地在廚房忙碌,臉上洋溢著淡淡的幸福。我對著電腦喃喃自語:莫小央,你的身材真是一級棒,你深夜起來在我身上的表演一定會讓所有看到錄象的男人都欲火焚身。
明天我就要把我們激情的光盤出售,換上一大筆錢,我知道你從此后在A市甚至更遠的地方都可能待不下去,但是不要怪我,誰能夠跟錢過不去!
我殘酷地笑,把刻成的光盤認真裝好!也許到時候他們都會把你當成一個真正的妓女,當然他們肯定看不到我的臉,因為只有我知道鏡頭在哪里!
那一夜,莫小央沒有在深夜起來糾纏我,她躺在我的胸膛睡得安穩(wěn)而且踏實。
清晨,我精神抖擻地翻身起床,拿起那些光盤直奔和買家約好的地點,拿到錢,看著對方淫蕩的笑,我突然沒由來地想到莫小央在我懷里的模樣,像個嬰兒。可是,再見了,莫小央!
7.真相
上班路上看到徘徊的前妻,踟躕著,雖然還沒有走近,但我看見了她臉上明晃晃的淚痕。
我一聲不響地站在她對面,看著她欲言又止。然后平靜地告訴她,我早知道她和那個男人的事,所以在臥室里裝了攝像頭。我還知道莫小央是專門派來勾引我的,我不過是將計就計,把莫小央和我在一起的那些場面錄下來刻成了光盤……我激動地咆哮,讓你的男人好好看看他妹妹是如何風騷!前妻驚愕的模樣讓我的心情瞬間好到極點,眼前這一幕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象,像一個對仇恨頂禮膜拜的賭徒,無法從自己心里的泥濘自拔。
發(fā)泄后的快感并沒有像潮水那樣痛快的蔓延,兩個女人,多少夜的同床共枕,竟都是處心積慮的。我的情緒有些不受控,費力地轉(zhuǎn)身,要說的都已說完,我該回到自己的方向。
人生就是這樣,這千回百轉(zhuǎn)的情景曾是我無數(shù)個堅持下去的理由中,最重要的一個,如今,它實現(xiàn)了,我卻覺得自己是那么虛弱無力,無力到轉(zhuǎn)過身就覺得心已經(jīng)被掏空,只剩下一個空白的靈魂。
我原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軀殼也會覺得痛。
我聽見前妻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我,她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不得不離婚,但莫小央根本就不是男人的表妹。那是個從孤兒院領養(yǎng)的孩子,在他家過著仆人般的生活,十九歲被他強奸,他用這個要脅莫小央去勾引我……是前妻動了惻隱之心安排那次吃飯,讓我和莫小央見面……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馬路上莫小央的白紗裙,她在一個無人泅渡的孤島生活了那么久。莫小央,我沒有冒著生命的危險游著去救你,反而徹底毀了那個島,讓你無路可逃。
我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光盤的買家:“那個碟片拿錯了……我現(xiàn)在去!”
轉(zhuǎn)身,我飛快地向來時那條路奔去,用盡我一生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