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至強

周獨明

至強在“東方”號貨輪上當水手，他雖然目不識丁，但嗜酒如命。貨輪在海上運行期間是不允許水手喝酒的。水手至強經常留下老婆女兒在家里，自己隨貨輪遠航，一去就是很長時間。每回貨輪靠岸，水手至強上岸都不回家，而是去酒館里鬼混，所以家里搞得很不成樣子，因為有些家務活兒單靠一個婦道人家是很難勝任的。

一次，“東方”號貨輪靠岸了，水手至強照例跑到一個老同學開的便民小吃去喝酒。至強灌得酩酊大醉，竟向一名警察動起手來，一下就把他摔倒在地。雖然摔得不重，然而至強朦朧中卻以為那警察性命難保，拔腿就向外跑。

第二天早晨，水手至強心有余悸，不敢出門，下午還賴在家里。這一反常現象引起了老婆的懷疑。至強經不住老婆的再三盤問，。最后只得將打警察的事說出來。真是活見鬼，毆打警察?這被逮住是要坐牢的。老婆頓時嚇得六神無主，說我看你最好躲在家里吧，等到你們的貨輪出海時，你再出去吧。至強比老婆要鎮靜些，他吩咐老婆去街口的報攤買份當天報紙，看看情況，再作道理。

老婆買回來報紙，看到報上并未提及此事，就放下心來。她知道至強不識字，便靈機一動，又看了一眼報紙，猛然倒吸一口涼氣，顯出驚慌的神情。怎、怎、怎么啦?至強結結巴巴地問。老婆擺手讓他別出聲，然后就輕聲念道：昨夜，一個水手模樣的人在便民小吃打了一名警察，致使頭部受傷。現在該警察正在醫院里搶救，據他所說，他能辨認出那個行兇者，并對其外貌做了詳細描述。現在各公共場所都布置了人員，準備將該犯捉拿歸案。至強聽了大驚失色，兩腿發抖。不用怕，你呆在家里不出去就沒事了。老婆安慰他。只是你一反常態呆在家里，鄰居們會猜疑的。至強就問，你說咋辦?老婆突然說，有啦，你去把廚房的墻粉刷一下吧，然后再把窗楣修修，鄰居們看到你忙忙碌碌的，也就不會起疑心了。

這些事讓至強整整干了一天，這天是至強結婚以來最難熬的日子。以后幾天里，老婆又吩咐至強做這干那，并且按時將報紙上的消息念給他聽，似乎警方就快要抓獲那個行兇的人了。當然，所有公共場所仍在嚴密的控制之下。

但是四天以后，水手至強實在是受不了啦，他決定溜到小吃店去。在至強刮胡子喬裝打扮的當口，老婆悄悄出去，買回一份報紙。哎，老公!老婆進門便嚷。怎么啦?至強看著她的表情，心跳立刻加快了。真是活見鬼!那個倒霉的警察死了。老婆把手里的報紙揚了揚。他死啦?至強張大了嘴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老婆有氣無力地舉起報紙，一字一頓地念道，四天前在便民小吃遭到歹徒毆打的警察因傷勢過重，醫治無效，不幸于昨晚去世，而歹徒至今仍未落網。至強一聽，一切出門的念頭都跑到爪哇國去了。老婆就讓至強去收拾倉房，收拾完倉房，又讓他去洗床單。不久，至強家就面貌一新了。沒事干的時候，至強就摟著女兒看電視，講故事。

終于，水手至強他們的“東方”號貨輪要出海了。但他老婆萬萬沒有想到，至強恐懼之極，還是不敢跨出家門。然而全家主要就靠至強掙錢糊口，所以她得立即想辦法讓至強出海。于是，老婆就掀開窗簾說是趁著夜色看看外面有沒有警察。但她剛朝外一瞥，便趕緊放下窗簾——街上走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警察。怎么回事?至強也朝外望去。驀地，至強忙放下窗簾，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煞白。真是活見鬼!至強渾身打顫，說，我看見了那個警察的鬼魂在咱家門前走著。老婆說，你胡說八道，那是你的幻覺。至強嚇得失魂落魄，說，我看得清清楚楚。不行，我得趕緊離開這兒，也許等我從澳門遠航回來，那鬼魂就會走遠了。

老婆替水手至強打開后門，待那警察拐過街角不見后，就朝至強打了個手勢。心驚肉跳的至強忙拎起背包，懼怕地往街上望了一眼，確定“鬼魂”沒影了，立即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責任編輯：劉英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