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紫藤

曹 靜

這么多年了,仍時常憶起母校——常州師范那長長的紫藤連廊,而在長廊下聞著花香、拂著初夏清風的讀書時光亦恍在眼前。

原以為,此情此景只能永遠塵封在記憶中了。幸運的是,我所工作的地方——水北中心小學,也有這么一條美麗的丁字形紫藤連廊:枝葉,一樣的茂盛;紫色的花串,一樣的芬芳。工作以來,是它陪我度過了許多孤單的、苦惱的、開心的日子。環抱膝蓋,坐在紫藤架下,任思緒飛揚,心情總能變得安靜恬淡。是它,孤單時與我作伴,苦惱時讓我堅強,開心時為我歌唱……

初入社會,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群,這一切就像一張密密的網,網走了我頭頂的太陽。當時,我接手的是自己并不擅長的一年級語文教學和班主任工作,并且同時還要教三年級兩個班的英語。對于剛從學校畢業躊躇滿志的我來說,這是個不小的打擊,我問自己:我能和一年級的他們探討李煜的婉約、李白的浪漫嗎?我能對著才剛三年級的他們講出“If winter come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嗎?我心中不免惆悵。

但事實上,在開學初的一個月里,我根本沒有閑情逸致去吟詩,因為我要學的還很多,比如:教具應該如何擺放;拼音該如何教,小朋友們才會更喜歡、學得更快;英語課的進度該如何把握……午睡課,等小朋友們都睡著了,我便坐到教室門前的紫藤架下,讓思緒跟著風兒輕揚,想著各種各樣可行的辦法。風吹過葉子的沙沙聲,陪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眠的午休,它們的相伴使我覺得并不孤單。問題逐個地解決,煩惱也隨之煙消云散。從那時起,我的喜怒哀樂便都和紫藤一起分享。

雖然,我原本并不太喜歡小孩子,不愿去接近他們,但當自己成了他們的老師,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被他們的天真活潑所吸引,為他們的童真所感動。閑下來時,腦海中常浮現他們純真的笑臉,自己的嘴角也會隨之牽動。試想,看到原本在六號桌吃飯的“小胖子”陳志軍,一個多星期之后竟然還到別桌“搶”走別人的飯碗時,我除了無奈地笑笑并將他領回之外,還能怎么樣呢?誰叫每張桌子都長得差不多呢?

課堂上,這些小朋友們的表現常常出乎我意料,時而令我忍俊不禁,時而又讓我欣賞不已。記得那次讓小湯用“興致勃勃”造句,他竟說:“爸爸興致勃勃地娶老婆。”虧他想得到。漸漸地,這群小家伙讓我欣賞的地方越來越多了:幾乎每個人都能背很多古詩,背起來還真是煞有其事;喜歡唱歌,喜歡畫畫,而且能讓人切實感受到他們對音樂和美術的喜愛,教他們音樂和美術的老師常稱贊他們,令我這個班主任的臉上也頗有光彩……語文練習冊上有個依照例子寫小詩的題目,我原本以為一年級的他們寫不出什么,可事實是,他們也有自己的想法。“小鳥,小鳥,你輕輕地跳,我栽的禾苗還太小太小?！闭Z句多么輕柔。“小鳥,小鳥,你輕輕地跳,你腿上的傷還沒有好?！贝碎g孩子對小鳥的愛護又躍然紙上……短短幾行字,將孩子的心靈世界描繪得如此美麗、純凈。

課余時間,小朋友們總喜歡圍著我說這說那,有的小朋友知道我教英語,還常考我“老虎”用英語怎么說,“早上好”怎么說,然后不等我回答就自己說出答案,這些可愛的孩子啊。這樣,每天中午到教室和他們一起聊聊就成了習慣。那天,我和往常一樣踏進教室,發現講臺上有幾個用紙糊成的信封,拿來一看,上面寫著:“曹老師收”這幾個字,“曹”還是用拼音代替的。原來,這是孩子們寫給我的信。我迫不及待地打開一封,上面寫著:親愛的曹老師,你辛苦了,感謝你讓我們學到了這么多知識。再打開一封:親愛的曹老師,你真漂亮,我好喜歡你!看到這些話,心里真的好感動。他們才剛學會寫字沒多久,他們還不知道寫信的格式,他們沒有信封,但他們竟然給我寫了信。原本以為這是他們思品課上老師留的作業,但問過之后才知道,這都是他們自己想出來的。那段時間,每天都能收到幾封他們寫給我的信,放在自制的信封里。平行班的老師好羨慕,而我也小小地得意了一番:這也許意味著我比他們離學生的心靈更近一些吧?

至今,我仍常會在紫藤架下陪孩子們玩“跳格子”的游戲;仍會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紫藤架下,環抱膝蓋,任思緒游走;仍為擁有這片傾訴的天地而慶幸不已……

(作者單位:江蘇金壇市水北小學)

責任編輯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