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小寧
父親是上世紀50年代的大學生,在省城蘭州念書。那時從老家到蘭州至少需要走3天時間,用跋山涉水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老家地處大山深處,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從老家到縣城,挑著行李,需要步行5個小時才能到達。由于縣城沒有直接發(fā)往省城的車輛,只能在縣城休息一晚,搭第二天的過路車才能去省城。
所謂的過路車,其實就是每天僅有的一輛經(jīng)過縣城的汽車。經(jīng)過蜿蜒的齊家大山,汽車還要吃力地爬上高聳的華家?guī)X,山路陡峭,這個時候拋錨是經(jīng)常的事,乘客要時刻做好協(xié)助司機往上推車的準備。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晚上就能在定西住宿。第二天中午才能到達省城。
到達學校后,父親找個偏僻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脫下鞋,再從襪子里面取出錢,這是一學期全部的費用。爺爺吩咐,錢藏到襪子里最安全。
當時省城最高的樓叫蘭州飯店,有7層。父親說那時一眼看見就驚呆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么高的樓房,也是當時村子里唯一見到樓房的人,怎么能不興奮呢。
如果說父親的經(jīng)歷屬于一個時代的記憶的話,妹妹的經(jīng)歷卻是我實實在在見證了的。20世紀80年代初期,妹妹考上省城的一所大學。我自告奮勇地爭取了送妹妹去省城讀大學的任務。汽車從縣城發(fā)車,不再翻山越嶺,經(jīng)過幾個隧道,5個多小時就到了省城。
在帶學費的事情上家人有了爭執(zhí),當時父親堅持讓妹妹把錢藏到襪子里,就像他當年一樣,妹妹卻笑彎了腰,說到學校后被別人看見還不笑話死。不過5000元的現(xiàn)金隨身攜帶的確不是很安全。那時在我們縣上,各家專業(yè)銀行依然沒有開通跨地區(qū)的通存通兌業(yè)務,農(nóng)村信用社更沒有全省匯兌業(yè)務,最后,我們只好把錢通過郵局匯出。到學校后,我們一路打聽找到了郵局,到了郵局一看卻傻了眼,營業(yè)廳里到處都是等著取款的人,大多數(shù)都和我們一樣,是取學費的。
妹妹所在學校的條件還算不錯,宿舍里面安裝了電話,缺錢少衣或者問個平安,打個電話很方便。
今年我的外甥參加高考取得了全省理科第二名的優(yōu)異成績,最終他選擇了去北京讀大學。開學的前幾天,我就預定好了去北京的火車票,姐姐也早給他準備了一部手機,姐夫也把學費提前打到了銀行卡上。
從西安坐火車到北京,也就11個小時,晚上在車上睡一覺,第二天早上就到。學校的一切費用,通過銀行卡輕輕一刷就實現(xiàn)了。外甥在北京買了臺筆記本電腦,我們通過視頻,看到了他的住宿環(huán)境,和孩子交流的方式非常便捷。
歲月悠悠,往事如煙,父親的艱難經(jīng)歷已很遙遠,妹妹也已工作多年,外甥更是承載著幾代人的期望,要到山外面更遠的地方去,去了解探索一個更廣闊的天空,更豐富的世界,去感受共和國前進的步伐。
如今,我的孩子已經(jīng)長大,我在想,會不會有一天,他也像我當初一樣,不大愿意甚至完全不聽大人們講述自己過去的一些經(jīng)歷呢?
三代人,三段記憶,三段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