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 圖
在去廣東從事革命之前,在政治上尚不得要領的蔣介石,對商道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熱情。在上海的經濟投機中,股價暴跌,蔣介石卻成功解套,在股票市場上大賺了一筆。
1916年,孫中山為了籌措革命經費,派朱執信寫了一份申請書交給“北洋政府”農商部,申請在上海創設證券物品交易所,經營證券、花紗、金銀、雜糧、皮毛等,資金總額定為當時國幣500萬元。
對于孫中山的要求,“北洋政府”經辦人不知交易所為何物,只好托稱任何人都應當以法為據,法無此物,則難批復。這件事情就此被擱置下來,孫中山也沒有再繼續爭取。不過,在政治上尚不得要領的蔣介石卻對此表現出異乎尋常的熱情,盡管此時他還只是張靜江等人的一個小伙計,并沒有表現出特殊的經營才能。
先發制人
張靜江是蔣介石在投機經營上的帶路人,他在巴黎開辦通運公司,賺了大錢。1905年冬重返巴黎時正好與孫中山同船,他便前去拜望,并表示可以資助孫中山革命活動。
兩年后,同盟會本部經費匱乏,孫中山無計可施,想起了船上邂逅的那位奇怪的富賈張靜江,便按聯絡密碼往巴黎發電報。幾天后,張果真從巴黎電匯來3萬法郎。此后,但凡孫中山向巴黎求援,張靜江是有求必應。不久,張靜江便加入了中國同盟會,成了孫中山的密友。
過了一年半載,蔣介石等人因為經濟非常拮據,在張靜江的啟發下,利用孫中山呈文的思路,在上海組織了一個名叫“協進社”的秘密社團,聘請江浙財閥虞洽卿等人,聯絡上海工商界中知名人士,向農商部申請創辦“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
正在積極籌備之時,此事被南通商界巨擘張謇所探悉。辦證券交易所在當時中國商界是很超前的事情,土生土長的中國商人很少能有此創意,但張謇是個例外,他不僅早有此意,而且正在著手籌劃,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對于其中的“道道”,張謇自然要比蔣介石等人內行得多。他很清楚,真正的危險并不在于由此多了一個競爭對手,而是西方國家的交易所均采用一區一所制,“北洋政府”若準許蔣、虞首先創辦交易所,別人就不能在同一區域內再辦。張謇在南通辦鹽墾多年,當時正種植棉花,還開辦了大生紗廠,自己手中有花、有紗、有布,萬事皆利于我,豈容他人染指分肥?
于是他馬上向“北洋政府”提出申訴,堅決反對蔣介石、虞洽卿等人創辦交易所。
理由有二:“一是交易所既是一區一所,就不能多種經營,做了證券就不能再做物品,如單營物品,則做了棉花就不能再做紗布;二是交易所不能依靠外資作股本。”
正當雙方勢均力敵、相持不下之時,精明的日商卻于1919年在上海日本領事館注冊,在上海租界三馬路開辦了“取引所”(即交易所)。蔣介石、虞洽卿便以抵制取引所為借口,電請農商部迅速批準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與此同時,蔣介石等人還秘密展開活動,試圖先發制人。在他們的游說下,滬海道尹某打了一個密電給北京:關于虞洽卿申請創辦交易所一案如再不批準,他們將在租界內先行交易,如地方官廳予以封閉,反會使日商取得專利。
當時控制著北京政權的直系軍閥曹錕、吳佩孚等人,不愿日本人以任何方式介入中國事務。于是,中國以股票為龍頭的第一家綜合交易所被批準。
股市有風險

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于1920年2月1日宣告成立,理事長為虞洽卿,常務理事6人,理事17人,監察人為周駿彥等。交易物品原定7種,為有價證券、棉花、棉紗、布匹、金銀、糧食油類、皮毛,但當時并沒有全部上市。
一般交易所的買賣是由經紀人經手代辦的。經紀人在交易所中繳足相當的保證金,在市場代理客商買賣貨物,以取得相應的傭金。
蔣介石、陳果夫、戴季陶等人成了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的經紀人,牌號是“恒泰號”。其營業范圍,表面上是代客買賣各種證券及棉紗,資本總額銀幣35000元,每股1000元,分為35股。股東共有17人,但由于各種原因,合同中多不用真名。蔣介石的代號為“蔣偉記”。在合同上各股東都在自己的名下蓋章,只有蔣介石沒有蓋章,僅在“蔣偉記”名下簽了“中正”。蔣在其中占了4股,他的4000元股本,由張靜江替他代交。
投機舞臺搭好了,蔣介石等人自然干起了在交易所的市場上“搶帽子”的投機游戲。
由于交易所設在商賈云集的上海,又是中國第一家,因此,一時成為投機者的樂園。交易所股票稱為本所股,也加入證券市場買賣。開始時每股價格在30元左右,到1920年春季已飆升至每股50多元;等到《物品交易所條例》頒布后,本所股市價已到80元,至年終時每股漲到120元。這時每股所欠繳的股款3/4即37.5元,已全部繳清,交易所已實收資本500萬元。蔣介石等人初嘗甜頭,樂不思蜀。
后來,交易所的一些人認為股票價格已達到飽和點,不能再有所發展了。于是,一場分裂勢不可免,很多交易所創辦者紛紛撤資,調整投資方向。
正當交易所的主要人物各謀發展時,蔣介石、戴季陶、張靜江等人仍然握有每股120元市價的4萬股股票,繼續大做本所股買賣。1921年初,本所股每股市價已由120元抬高至160元,到年終時竟漲至每股200多元。蔣介石喜不勝收,暗笑出走者不識時務。
交易所原來訂有120余條的營業細則,規定賣主或買主應繳各種證據金,以防賣主到期不交貨和買主到期不繳款,規定極為嚴格。但這時的蔣介石等人,不僅不繳證據金,反而強迫常務理事郭外峰、聞蘭亭等收受空頭支票,充作現金。這時,現貨與期貨的差價越來越大,差金打出極多,導致會計上的現金大量支出。蔣介石等人開始恐慌。
原來,人們眼見得交易所得利既快又多,搞交易所的人接踵而起,到1921年夏秋時達到頂峰,已完全失去了“平準市價”的作用,終于釀成1921年的信交風潮,許多交易所紛紛倒閉。上海交易所拖延到1922年2月,被宣告“死刑”,大量股票一旦變為廢紙,交易所的大富翁驟然變為窮光蛋,蔣介石自然難逃厄運。
成功解套
但蔣介石畢竟不一般,他抓住一次機會,利用政治手腕成功地使自己解了套。
交易所監察人周駿彥是蔣介石的同鄉兼老師,此時因套利而欠債20萬元,到處被債主逼債。一天夜里,周到交易所理事魏伯楨處,要魏設法救他。

恰逢此時,與交易所合伙的日本商人又匯來100萬元,以助交易所復業。了解內情的魏伯楨正在打這筆錢的主意,見周來,突然有了辦法:把自己所持有的股票先在交易股東名簿上過100個新戶頭,然后叫莊之盤和魏在日本的同學雇100個人作為股東,在交易所股東開會時到會場去,質問交易所負責人關于交易所500萬元資金和各經紀人保證金及各種交易所繳的證據金的用途,交易所負責人如果派人出來和自己談判,就有文章可做了。
周駿彥聽了這個打算后,拿不定主意,當晚就找蔣介石咨詢。蔣介石這時也是負債累累,一聽到這個解套的主意,第二天就跑來找魏伯楨提出合作,而且獅子大張口,表示要從中撈20萬的好處,被魏當場回絕。
蔣介石也不是等閑之輩,他回去之后就來了一手“釜底抽薪”:給這次行動的關鍵人物莊之盤送了1000元,并對之曉以利害,要求同意自己入伙分贓。
莊之盤對蔣的能耐是了解的,對其無不言聽計從。他馬上找到魏伯楨:“你初到上海,還不懂上海規矩。虞洽卿不是弱者,在租界上鬧起事來,巡捕房不能不管,這就一定要通過法租界的黃金榮。瑞元(即蔣介石)同黃金榮有交情,你不同他合作,恐怕不容易成事。”
在蔣的授意下,莊之盤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果成功,拿到的錢先救周駿彥的命,其次給蔣介石部分資金,供他去廣東之用,剩下的錢大家均分。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魏只得同意這個辦法。
股東會開會前,莊之盤所雇的100個人全部到位,坐滿了前幾排。會議主持者虞洽卿一看苗頭不對,心知有異,就宣布會議延期一天舉行。虞當晚請李征五(辛亥革命時任滬東光復軍統領,以后在法租界當“大亨”)商量對付辦法,許諾交易所將送他5000元。李征五當場拍胸,也找了一百來人與魏、蔣等周旋。
蔣介石看到情況有變,知道自己不是虞洽卿的對手,馬上叫莊之盤“先行退兵”。眼見解套在望,莊不同意就此罷手,兩個人協商不成,就鬧到魏伯楨那里。經過談判,魏認為應從長計議,李征五是熟人,可以做他的工作。
而蔣介石此時已決定反水,他私下找到了葉琢堂。葉是金融界大亨,他在開賭場時與蔣有交情。蔣請葉琢堂出面找虞洽卿,稱自己并無意與他作對,只是現在經濟上困難,沒法去廣東,要虞幫個忙,出點錢,由蔣出面將事情擺平。最后談判結果,虞答應可由交易所拿出6萬元,但要在蔣離開上海的那一天才能給錢。
蔣隨即回來做魏伯楨的工作,魏盡管心里惱火,但沒有任何辦法,只好順從蔣的意見。第二天,蔣介石便拿著自己分到的錢,結束了在上海的經濟投機,開始了他去廣東的政治投機。
(摘自《看天下》2008年第2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