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香
一、兒子捉了老爸的奸
傍晚時分,林大勇一推開家門,便感覺氣氛有些不對。
林大勇是一個出租車司機。以前,只要交了車回家,妻子白梅就會笑吟吟地端上熱騰騰的飯菜,可今天家里冷冷清清,沒一絲熱乎氣兒。抬眼看去,白梅正陰著臉,恨恨地瞪著他。看來她還記著那天的事,沒消氣呢!那天林大勇喝多了酒,進門便摔了一跤。白梅來扶他,他胳膊肘子一拐,撞了白梅的鼻子!看著鮮血流出,林大勇酒醒了一半,忙取來紙巾給白梅擦血,并道了一個晚上的歉。
“老婆,還生氣啊?”林大勇笑嘻嘻地搭話。不料白梅忽地站起身,嚷道:“別叫我老婆!林大勇,我們結婚二十多年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是個偽君子!你滾,我們明天就離婚!”
離婚?林大勇不由一怔。他清楚,白梅個性剛烈,愛起來像一團火,就是一塊鐵也能給融化了;一犟起來就像一頭牛,鞭打不回。當初他們相戀,雙方家長都反對,白梅二話沒說,扯著他先跪在自己父母面前,三個響頭磕完,又拉著他走到他家門口,跪在青石板臺階上“砰砰砰”又是三個響頭,磕得額頭都滲出了血!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當時,他們倆身無分文,迫于生計,白梅撿過破爛、擦過皮鞋,懷了兒子林昊后,還偷偷跑到公園去賣過煮苞米。執法人員一露面,她便挺著個大肚子,端著盛苞米的木盆跌跌撞撞地跑。即便這樣,白梅也從不向林大勇訴苦。這么多年,為了這個家白梅是操碎了心。正是在她的支持下,林大勇考了駕照,還在城里貸款買了房。可眼看房貸就要還完了,兒子也考上了大學,再緊兩年苦日子就到頭了,不想白梅卻提出了離婚!
“就算離婚,你也總得給我一個說法吧?”林大勇苦笑著問。
話剛出口,放假在家的兒子從臥室里跑出來,氣鼓鼓地喊:“爸,你太過分了!你對不起誰都行,可你不能對不起我媽!”
喊完一揚手,一沓照片飛到了林大勇臉上。林大勇當即明白,露餡了!
原來,不久前的一天,林昊上街時無意中看見一個年輕女子上了老爸的出租車。就在車開的當兒,女子親昵地靠近林大勇,“吧”地親了一口!就是這一吻,讓林昊驚愕萬分。隨后一路跟蹤,竟跟到了郊外的一家小旅店。林昊不顧老板娘的阻攔,一腳踢開了房間。出現在他眼前的一幕是,那個女子已脫了衣服,只裹著一條浴巾!
接下來,父子大吵了一架。林大勇指天發誓,今后再也不和那個女孩來往了。可沒過幾天,林昊便發覺老爸“舊病復發”。于是,他偷偷拍下了他們出雙入對的照片,準備找個機會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女孩,讓她趁早離開林大勇。然而,還沒等他找到機會,白梅就發現了那些照片。事已至此,林昊只好實話實說,告訴媽媽他打聽到那個女孩叫宋小倩,家住三家洼。白梅一聽,大吃一驚,想起了一樁多年前的舊事。原來,當年林大勇父母之所以不同意他們倆的婚事,就是因為宋小倩的媽媽肖翠芬。肖翠芬也喜歡林大勇,她父親又是三家洼的村長。俗話說“別拿村長不當干部”,二十多年前的村長可不一般。就說分地吧,誰敢惹村長不高興,分到你家的地保準是年年下種,年年歉收!林大勇的父母自然希望攀上這門親,再說肖翠芬條件也不差。但白梅倔強,不肯讓步,執意和林大勇進了城。后來,兩人曾回過一次三家洼,白梅至今還記得肖翠芬用惡毒的眼神盯著她,惡狠狠地說:“你搶走了大勇,我就是做鬼也不會讓你幸福!”
白梅沒想到肖翠芬能說出這種話來,因為肖翠芬已嫁到了一戶姓宋的人家。讓白梅更沒想到的是,肖翠芬的女兒宋小倩無論怎么看,都是翠芬的翻版!聽了兒子的話,白梅震驚之余又想起三個月前,給兒子準備的學費突然少了兩千,林大勇遮遮掩掩地說借給一個朋友了,過兩天就還上。不到一個月,錢真的補上了。對丈夫的話,白梅深信不疑,也從沒想過丈夫會出軌。盡管這段時間,丈夫總是疲憊不堪,處處躲著她。白梅問他,他就說感冒了。可現在看來,問題很嚴重,那錢肯定是給宋小倩花了!
面對林昊拍的照片,林大勇無話可說,主動凈身出戶。辦完離婚手續,一向堅強的白梅便病倒了。看著媽媽一天天憔悴下去,一個可怕的念頭從林昊腦子里跳了出來——
二、血案不是我干的
夜幕降臨,林昊揣上水果刀,來到一片棚戶區的巷口。他知道宋小倩在這兒租了一間民房,出出進進都要經過這個巷口。藏身在陰暗的角落里,等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林昊才看到老爸的出租車停靠在路邊。
哼,小狐貍精,既然你不要臉,那我就成全你,把你的臉給刮花了!林昊咬牙切齒地想。可等老爸離開時,宋小倩已走進院落,并回手插上了門。
“真糟糕,遲了一步!”林昊看看院墻,好在院墻不高,翻進去應該不成問題。打定主意,林昊扭頭看看,見巷子里沒人,便攀上了院墻。可剛要往下跳,一聲驚叫突然從屋里傳來:“誰?”
不好,被發現了!畢竟是第一次做這種翻墻入室的勾當,林昊不禁心頭一慌。是撤?還是來個一不做,二不休?正猶豫著,卻見屋內燈光大亮,一個男子惡聲惡氣地問:“給我放老實點!說,你們都干什么了?”
“我……我們什么都沒干……”
“你他媽的糊弄鬼呢!給我打,往死里打!”
噼里啪啦的毆打聲剎那間響成一片。說不清為什么,聽著宋小倩不時發出的慘叫聲,林昊仿佛忘記了自己是來尋仇的,他匆忙跳下墻頭,握著水果刀大喊:“住手!”
屋內的聲音停了,就見三個男子相繼跳出屋子,其中一個徑直向林昊撲來,另外兩個則狗急跳墻,翻出了院子。林昊一閃身,那男子并不想和他打斗,借機撞開門,逃之夭夭。林昊顧不上他們,跑進小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就連手中的水果刀也掉在地上!
只見屋內滿地狼藉,一臉是血的宋小倩無力地沖他伸出手,似乎想說什么,接著腦袋一歪暈了過去。長這么大,林昊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他沒了主意,呆了幾秒鐘,才想起應該報警——
剛在電話里向警方說出發生血案的地點,林昊便冷不丁地打了個顫。自己是來報復宋小倩的!警方到了,我該怎么說?他們會不會把我當成兇手?要是宋小倩死了,我滿身是嘴也說不清啊!不行,得馬上離開!想到這兒,林昊抬腿就跑。可沒到半夜,林昊就被警察抓進了派出所。警察出示了有力證據:院里屋里都留有林昊的鞋印,遺留在現場的水果刀上也有他的指紋,而且,街口小賣部老板提供的證言對他也不利:“就是這小子。昨晚我從窗口看到他鬼鬼祟祟地鉆進了巷子,沒過幾分鐘就聽到喊叫聲。我正要去看個究竟,這小子又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肯定是他殺人后害怕了……”
殺人!宋小倩死了?站在派出所的審訊室里,林昊聲嘶力竭地為自己辯白:“我沒殺人,不是我干的!我去的時候,有三個人在打她——”
做筆錄的警察示意他安靜,嚴肅地說:“警方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你老老實實地把昨晚的事交代清楚。至于你說的是不是實話,等被害人醒來,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宋小倩還沒死!這對林昊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兩點多鐘,一個年輕的警察將林昊帶出了監房。林昊焦急地問:“宋小倩醒了嗎?”
“沒醒你能出來嗎?我們詢問過了,宋小倩說你不僅沒打她,還救了她。你小子行啊,英雄救美。快去醫院吧,她說要見你。”小警察打趣地說。
出了派出所,林昊直奔醫院。宋小倩是醒了,可頭部嚴重受傷。林昊走到床前,說了聲“謝謝”。但這兩個字剛一出口,林昊又后悔了,我干嗎要對她說謝謝,她搶走了我老爸,傷害了我媽媽,我恨她還來不及呢!
宋小倩吃力地搖搖頭,說:“應該說謝謝的是我。林昊,你爸爸呢?”
我爸爸?難道他沒來看你?林昊一臉的遲疑。宋小倩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蒼白的臉色陡地一變。看著她痛苦的樣子,林昊心中不忍,忙問:“你要干什么?”
“林昊,快去找你爸爸!”
宋小倩終于吐露了一個重要秘密,這個秘密,讓林昊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
三、遭遇“血奴”
老爸林大勇竟然和“鐵血敢死隊”較上了勁!
林昊沖出醫院,快速攔住一輛出租車,告訴司機他要去天水鎮。剛才宋小倩告訴他說,林大勇很可能去了天水。天水雖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距離城市較遠,經濟不發達,但知名度卻很高。“天水天水,賣血如水”,因而有“血鎮”之稱。據說那兒暗藏著幾個黑采血點,全由一個叫錢二爺的血霸一手操控。上大學后,學校開展過無償獻血教育活動,林昊也看過《獻血法》。法律規定:在化驗合格無菌源的情況下,血站對獻血者每次采集血液量一般為二百毫升,最多不得超過四百毫升,兩次采集間隔期不少于六個月,這是對獻血者健康安全的保證。而天水鎮的黑采血點,要的只是血量,對血質的要求則馬馬虎虎。血霸錢二爺手下控制著四個血頭,血頭又豢養著一批專靠賣血為生的血奴。一個血奴每個月要抽五六次血,每次四百毫升,稍有不情愿,就會遭到血頭的拳打腳踢,完全淪為采血機器!
非法采血,最可怕的是能傳播艾滋病!警方曾組織了幾次嚴打,但警察一出動,血霸和血頭便人間蒸發,消失得無蹤無影;警方一撤,他們又會冒出來,繼續進行犯罪活動。林大勇這次去天水鎮,就是想摸清血霸錢二爺的藏匿之所,徹底搗毀黑采血點!
兩個小時后,林昊在天水鎮下了車。天水鎮街巷縱橫,宛如棋盤,他根本不知道該去哪兒找老爸。正在巷子里亂走,一個蘆柴棒似的干瘦男子幽靈般飄到了跟前。僅看了一眼,林昊便斷定這是個血奴——臉色蠟黃,眼窩深陷,走路發飄,絕對是賣血過多造成的!
“蘆柴棒”看著林昊,輕描淡寫地擼起了袖管。天,“蘆柴竿”的胳膊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針孔!除了“千瘡百孔”這個詞,林昊真的想不出更恰如其分的字眼來。可是,他為什么要給自己看他的胳膊?驚詫中林昊很快想到,這是在圈攏賣血客。沒準兒通過他能找到老爸!
“我需要錢。”林昊戰戰兢兢地開口了。
“蘆柴棒”露出滿嘴黃牙,笑了:“跟我走。我那兒條件好。一伸一卷,三百大元;針頭一拔,去領奶茶。”
“蘆柴棒”說完,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小巷。林昊遲疑了一下,跟了上去。拐來拐去,一座不起眼的低矮房舍出現在眼前。推開門,林昊看到一個嘴角長著一顆“美人痣”的中年女子罵罵咧咧地走出來。“蘆柴棒”湊上去詢問,“美人痣”恨恨地說:“手風不順,昨天剛賣了一百塊,今早就賭光了!本想再來抽一次,好去撈本,可血頭說我的血還沒有水濃!”“蘆柴棒”從懷里掏出一瓶復方肝浸片遞去,嘿嘿地笑著說:“吃五片,下午肯定成。”
林昊正愣愣地瞅著“蘆柴棒”和“美人痣”頭碰頭地交談,一雙大手突然從背后伸來,死死地捂住他的嘴!林昊想喊卻喊不出聲,隨即被拖進了一條小巷——
四、出軌戲的真相
拖走林昊的不是別人,正是林大勇!
鉆進林大勇的出租車,林大勇板著臉問:“你來這兒干什么?”
“我來找你,我要幫你!”
“幫我?你好好在家陪你媽就等于幫我了!你知道這兒有多危險嗎?剛才你要進去了,小命就沒了一半!”林大勇氣呼呼地訓斥。林昊半信半疑:“我就是看看,沒想抽血。”
“哼,進去就由不得你了!”林大勇說,那個“蘆柴棒”原是血奴,后來賣不動了,改行做了“血線”,也就是賣血聯系人。他為血頭提供一個賣血客,能得到二十塊錢的好處費。賣完第一次血,他會帶你去他的住處,把你安頓下來。當然,這“安頓”不是好酒好菜地招待你,而是由專門的打手看管,逼迫你天天服用硫酸亞鐵、維生素B12等藥物,以提高產血量……
“爸,你怎么知道得這么詳細?”林昊不解地問。林大勇微微一愣,說:“也許你媽跟你說起過宋小倩,宋小倩確實是肖翠芬的女兒。我和你媽離開三家洼后,肖翠芬一直沒死心,先央求她父親給咱家分了上好的地,還天天往咱家跑,照顧你爺爺奶奶。直到你媽懷了你,她才心灰意冷,隨便找個男人嫁了。沒想到她嫁的是個血奴,常年在血霸的控制下以賣血為生,賣了錢就賭。四年前,那個男人染上了艾滋病,死了;肖翠芬被傳染了,三個月前也死了!這些事,我也是在前些日子遇到宋小倩才知道的。小倩這孩子真可憐啊……”
“爸,你只是可憐宋小倩,并不愛她,對嗎?你可憐她,可以幫她,為什么要和媽媽離婚?”林昊追問。林大勇認真地說:“請相信爸爸,爸爸沒有愛上小倩,小倩也沒有勾引你老爸。她是個好女孩。在三家洼,她一個人收養了五六個被艾滋病害得父母雙亡的孩子。小昊,今后爸爸就把你媽媽托付給你,你要好好地照顧她。”
“可我想知道原因,你告訴我啊!”
林大勇思忖片刻,說:“因為我答應過宋小倩,要幫她找出血鎮的血霸,繩之以法。這兩個月,我們來過幾回,血霸沒找到,卻被他手下的打手發現了。他們心狠手辣,什么傷天害理的事都能做得出來。我擔心他們會找你們的麻煩——”
林昊聽明白了。近十年來,老家三家洼的民風民俗全變了樣,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涌往天水賣血。林大勇得知肖翠芬病得很嚴重,顧念著多年前她曾盡心盡力地照顧過他父母,就背著妻子白梅給她拿了兩千塊錢看病。但病魔無情,還是奪走了肖翠芬的生命。宋小倩恨不爭氣的爸爸,更恨害她家破人亡的血霸血頭,于是想獨闖血鎮,找出血霸。林大勇不忍心讓柔弱的宋小倩孤身犯險,便主動提出幫助她。但他深知血霸打手眾多,且個個是亡命徒,號稱“鐵血敢死隊”。和他們斗,兇多吉少。為了不連累家人,他就和宋小倩故意在林昊面前演了一出“出軌戲”,旅店相逢,到跟蹤拍照,這些都是林大勇故意安排的。白梅性情剛烈,離婚在預料之中。聽到這兒,林昊大聲說:“我不怕!我相信媽媽也不怕!答應我爸爸,回去后你就和媽媽復婚,好嗎?我想要個完整的家。”
驀地,一陣沙啞的狂笑聲在車外響起:“回去?回哪兒去!進了血鎮,就乖乖地做血奴吧!”
林昊回頭一看,認出昨晚對宋小倩下毒手的就是這個人,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爸,就是他們打傷了宋小倩!”林昊大喊。林大勇猛地一踩油門,將漢子撞了出去——
林大勇載著林昊,在街巷里亂沖。可巷子太窄了,出租車轉眼便被打手們團團圍住,磚頭,木棒劈頭蓋臉地砸來。車窗玻璃碎了,車胎被扎爆,車頭被砸得稀爛。林大勇不顧一切地把林昊壓在身下,任飛進車窗的磚頭石塊落到他頭上、肩上……幸運的是,性命攸關之際,警察趕來了。
是宋小倩救了他們父子。林昊一跑出醫院,宋小倩就把林大勇暗訪血霸的線索提供給了警方。警方馬上調集警力趕來,將一幫打手悉數抓獲。指揮打手圍攻林大勇的是個血頭。經過突審,血頭交代,血霸錢二爺藏匿在鎮中一極為隱秘的地窖內。警察迅速出擊,將血霸逮個正著。至此,一個在天水鎮存在了多年的有組織有計劃的黑采血網終于被徹底搗毀!
林大勇被送進醫院治療,幸好只是皮肉傷,并無大礙。林昊做完筆錄后急匆匆趕回家,把老爸離婚的原因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媽媽白梅。本以為媽媽會高興,會為老爸的做法所感動,不料,白梅淡淡地說:“他沒有說實話,他在騙你。”
同甘共苦才是好夫妻。兩人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危急時候,她連命都能豁出去,這一點,林大勇最清楚!所以,林大勇對兒子林昊的解釋沒有說服力,白梅根本不信,也不能接受。
“媽,你別固執了,老爸不會騙我的。走,我們去醫院看他!”林昊拉起媽媽去了醫院。然而,真的被白梅說中了——等他們走進病房時,林大勇已經和宋小倩悄悄走了!
怎么會這樣?老爸是怕連累他們才離婚的,如今危險不復存在,他怎么卻不辭而別?林昊一頭霧水。這時,一個護士走來,問清林昊就是林大勇的兒子后,遞過一張折疊的紙條。林昊趕忙打開看,只見紙條上寫著這樣幾行字:
小昊:
老爸走了。不要問為什么,只請你答應老爸兩個要求。第一,好好照顧你媽媽,你們要開開心心、體體面面地活著;第二,永遠都不要找我,永遠。
不要問為什么,可到底是為什么?林昊滿心困惑地把紙條交給媽媽白梅,白梅也陷入了沉思。仿佛過去了漫長的一個世紀,白梅才緩緩抬頭,神情凝重地盯著林昊:“小昊,如果你爸爸得了難以啟齒的病,你會嫌棄他嗎?”
難以啟齒的病?什么病,難道是艾滋病?白梅看破了林昊心中的疑慮:“我也只是感覺。小昊,看過這張紙條,我信了,你爸爸絕沒做過對不起你我的事。你回答我,如果我的感覺是對的,你會嫌棄他嗎?”
說這話前,白梅翻來覆去地想了很多。結婚二十多年,丈夫從沒跟她紅過臉,可那天醉酒后卻碰傷了她的鼻子,擦過血的紙巾還被他塞進了衣兜;留給兒子的學費少了,可不久又補上了,而林大勇的手腕上多了針孔,如果是感冒輸液,應該扎手背,怎能扎手腕?只有一種可能,他去賣血了!平時,林大勇總顯得神情疲憊,還刻意躲著她;還有,為了抓住血霸,他寧愿舍出性命……
“不管他得了什么病,他都是我爸爸!”林昊說得很堅決。白梅聽罷,站起身,說:“走,我們去找你爸爸!”
五、在希望中活著
一個月后,三家洼的一棟民房里,林大勇一家又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白梅賣了城里的樓房,留出林昊的學費,剩下的都買成了抗HIV-1型的藥物。她也找醫生咨詢過,其實艾滋病并沒有傳言中的那么可怕。病毒一離開人體接觸空氣就會死亡。握手、擁抱、共餐,甚至住在同一所房屋都不會發生交叉傳染。醫生還說,治療艾滋病,最好的不是藥物,而是關心和愛,讓患者能心存勇氣,在希望中活著。科學如此發達,艾滋病總有被攻克的一天!
感受著白梅的愛,林大勇又吐出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秘密。原來,肖翠芬一直在恨白梅,當她得知自己患了絕癥后,就到城里找林大勇,苦苦地求他,說他們如果不能愛一次,她死都不會合眼!林大勇沒有答應,而是開車帶她游遍了整座城市的景點,又給了她兩千塊,讓她回去治病。為了不耽誤兒子上學,林大勇也曾到黑采血點賣過幾次血,補上了缺口。可沒過幾天,宋小倩也來了,說媽媽肖翠芬死了。林大勇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才知道肖翠芬得的是艾滋病,并想以“愛”的名義,將病毒傳染給他,以此報復白梅!但林大勇的做法感動了她。病發前,終于醒悟的肖翠芬特意讓宋小倩來替她道歉。林大勇想到自己也賣過血,便馬上去醫院檢查。不幸的是,他也被感染了!于是,他故意醉酒,撞傷白梅的鼻子,偷偷拿著擦過白梅鼻血的紙巾又去做化驗——真是萬幸,白梅沒被感染!林大勇長舒一口氣,此后請求宋小倩和他制造出軌跡象,借機離婚……
這天,是林昊返校的日子。宋小倩和林昊手牽著手,走在彎彎的山路上。宋小倩羞赧地問:“林昊,你大學畢業了,會回三家洼嗎?”林昊點點頭:“會的。我一定會回來和你一起照顧那些孩子,讓他們在關愛中快樂地成長。當然,還有你……”宋小倩笑了,笑得臉蛋像花兒一樣燦爛:“你忘了?我可一直是你的仇人——”
不等宋小倩說完,林昊便擁住宋小倩,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認真地說:“這就叫仇人眼里出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