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４３年的烤地瓜

凌鼎年

生死承諾在時間洪流中經久彌香。

為了掩護野戰醫院的傷病員安全轉移，上級要求三連堅守陣地三天三夜。三連鐘連長帶領全連戰士們堅守了兩天兩夜，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戰士了!

戰士們已一天一夜粒米未進，體力上有些支撐不住了。可這個無名小山坡幾乎被炸得草木全無，哪有吃的?連長沉思片刻之后，把全連年齡最小的司號員二娃子叫來，對他說：“你立即追上部隊，報告上級，我們三連保證完成阻擊任務!”

二娃子看了看陣地和戰友，說：“不，我要和大伙兒一起戰斗!”

“這是命令!立即就走。”連長把身上唯一的一塊銀元放到他手里說：“路上買點吃的。”二娃子強忍著淚水而去。

二娃子沖下小山坡，又翻過一個山坡時，看見山腳下有一塊沒來得及收的地瓜地。二娃子刨了兩個地瓜，擦擦泥就生吃了起來。終于有了些力氣，他想起了陣地上餓著肚子的戰友，立刻又刨了一些地瓜，撿了些枯樹枝把地攤烤了一下，然后脫下軍衣把地瓜包起來找在肩上折回陣地。

遠遠的，二娃子聽到了隱隱的槍炮聲，鬼子發起了新一輪進攻，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趕向陣地。

“同志們，二娃子給人們送地瓜來啦!”二娃子激動地叫著。正在這時，一發炮彈呼嘯而來，二娃子連忙臥倒，并本能地把那一包地瓜抱在了胸前。不幸的是，他還是被彈片擊中，昏死過去。

二娃子醒來時，已是三天后的一個早晨。他什么都記不起來了，他的腦子被炮彈震壞了。二娃子從鄉親們的口里知道，三連戰士全部壯烈犧牲，他是唯一被救活的。鄉親們從那包地瓜的軍衣上知道了他的部隊番號和他的名字——宋大棗。

一晃半個世紀過去了，宋大棗70歲那年，外出時出了車禍。醒過來后，老人嘴里不斷地叨念著“鐘連長、鐘連長，地瓜、地瓜……”這次車禍竟把塵封了50多年的記憶閘門給撞開了，他記起了三連，記起了鐘連長，記起了那一包烤地瓜。

出院后，醫生再三叮囑：必須靜養。然而，宋大棗固執地說：“我已耽誤了50多年了，一夫也不能等了，我要去祭奠我的戰友。”家人拿他沒辦法，只好陪他前往當年的無名小山坡。

臨行前，宋大棗挑選了一大包上好的地瓜親手烤好裝箱。一路上，他始終捧著箱子，自言自語道：“鐘連長，我二娃子來晚了!鐘連子，你們捐軀前沒能吃上我二娃子給你們烤的地瓜，我有愧啊!以后我每年都給你們送烤地瓜來……”說著說著便淚流滿面了。

劍秋摘自《新語文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