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你是我今生的劫難④

魯　奇

我決定將遇到女孩的事情告訴劉雨。

我坐在最后一排直到聽手語課的人走光，空蕩蕩的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劉雨。

劉雨看著我，說：“你為什么不走?”

我說：“有事想和你說!”

“我也有事要問你!”他走到講臺上裝煤的袋子旁邊，停住腳，“可以先幫我把這些煤弄出去嗎?”

袋里的煤不多，兩個人各扯袋子的一角便可輕松將其拉起，走廊里的燈很暗，似乎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我說：“劉雨，這些煤你用來做什么?”

“這你不用管，跟我走就可以了。”劉雨雙眼注視著前方，表情木然，“你不是有話要和說嗎?”

“是啊。”我有點后悔，但還是決定說出口，“今天在網吧我見了你幫忙的那個女孩，她很危險。”

“呵呵!”他冷笑了一聲，說，“心虛了吧!你這樣詆毀她，是想逃脫私拆他人信件的責任吧?”

“你怎么知道?”我說。

“你拆我信的時候，我和她正在網上聊天。”劉雨說。

“我私自拆信完全是為你好，你不覺得我們近來說話很困難嗎?”

這時，劉雨的腳步停下了，說：“把煤放在這里就可以了。”

這里是學校的北面的一塊空地，劉雨把煤塊倒在地上，用土埋好，然后，走到上面輕輕地踩著，邊踩邊說：“你也來踩吧。”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走上去，輕輕地踩，我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劉雨支配。

劉雨說：“輕一點，別把他們踩痛了。”

“你說什么?”我感覺劉雨有點不對勁。

劉雨做了個手勢，好像是手語，我不懂他在說什么。所以，我搖頭。

劉雨對著我張開嘴，滿頭大汗，結結巴巴地說：“我的時間不多了，你不要誤會我，其實我很正常。”

“劉雨，你在說什么?你到底怎么了?”我大喊著，用力搖著他的手臂，“是不是那個聾啞女孩搞的鬼?她究竟對你做了什么?”

劉雨緊緊抓住我的手，喘著粗氣，我發現劉雨的手突然變黑了，油膩膩的。

“她是非常可以的女孩，在聾啞學校那天，我送給她一個毛線手套，她很感動，她對我講了她父母的死因。她的父母是煤礦的礦主，在她七歲時的一天夜晚，被煤氣奪去了生命。當她醒來時發現父母沒有了呼吸，可她自己卻安然無恙，但是從此她再無法聽到聲音了，也無法再講出話來，你知道她為什么沒有死嗎?”

“為什么?”

“因為醒來時的她已經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人煤。”

“什么?她是人煤?”

“是的，她被煤同化了。她說，煤是有生命的，由于人們不停地挖煤，并使之化為灰燼，令煤世界加重了對人類的仇恨。因此，奪去了她做為礦主父母的生命，使年幼的她變成了人煤，并奪去了她的聲音。她說這只是開始，煤世界將一步步實施報復，直至奪去人類的生命。”

“煤同化了她，她又同化了你?”

“上的，正因如此，我要在有限的時間內學好手語，這樣到了無聲世界才不會孤獨，我們從來沒有珍惜過自己的聲音，這樣下去，即使不被煤世界同化，也會漸漸退化，直到不能講話，甚至失去聽覺，嗅覺，味覺，視覺……到那個時候人類就不復存在了。”劉雨哭了，他的臉上滿是煤灰塵，淚水和煤灰滲雜在一起，使他的臉變得泥濘不堪，像一個剛從八百米煤礦深處走出的礦工。

這時，很遠的地方走過來一個人，她背著一個小包，慢吞吞地向這邊移了過來。她走近時我才看清是好個聾啞女孩，她的皮膚黑漆漆的，兩只眼睛被襯托得很白，有點刺眼。她面表情地望著我，嘴唇卻了動，接著向我做了一串莫名其妙的手語，我愣愣地站著原地，不知其意。

我問劉雨：“她是什么意思!”

劉雨慢慢地靠近我，說：“她的意思是，你該學習手語了!”

“錯了，我的意思是他就快就要變成啞巴了!”女孩突然跳到劉雨的面前，嘿嘿地笑著，露出潔白而整齊的牙齒。劉雨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幾步：“你怎么突然會講話了?”

“你們兩個變成啞巴，我就解脫了，有聲世界的人終究無法體會聾啞人的痛苦。”她做了一連串奇怪的手語。然后，慢慢地走出了我和劉雨的視線。

我對劉雨說：“她的手語是什么意思?”

劉雨雙手捂著喉嚨，極其痛苦地說：“她的意思是：這不是我的錯，遇——上——我——是——你——今——生——劫——難……”

我終于明白，當我的手第一次變黑時，我就已經被同化了。

我的手掌突然變得黑乎乎的，我的雙耳劇烈疼痛，舌頭僵直，一股閃光燈冷的寒氣躥上我的咽喉，此刻，我真實地體會到那可怕的寒氣正在一點點吞噬著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