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風
最近與朋友們到中歐國家走了一趟,除德國、奧地利外,捷克、波蘭、斯洛伐克、匈牙利都是轉型國家。回來之后,每個朋友都會問,東歐的情況是不是非常糟糕?這里順便說一句:大概只有中國媒體還在大量使用“東歐”這個具有強烈政治色彩的詞匯,盡管在討論轉型問題的時候使用這個詞也不算太錯,但嚴格說來,我們走過的那些國家屬于“中歐”。
對于朋友們的提問,我的回答是:這些國家的狀況相當不錯。當然,由于時間匆忙,我們的走訪完全是走馬觀花,可能連蜻蜓點水的程度都不到,因而這個結論未必十分可靠。不過,我們也與幾位當地的學者進行過一些討論,對商業狀態,對各種公共設施、對住房等物質生活條件、對人們的精神面貌進行了粗略的觀察,似乎也是可以得出某種結論的。
這個結論可能讓不少朋友五味雜陳。根據媒體報道,或者,人們僅僅根據自己的想象,在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下,東歐國家的局面非常糟糕。這樣的想象毋寧說是期望。是的,在中國,不少人是期望聽到中歐經濟、社會、政治的負面消息的。只要是關心國運的人,就不可能不對中國、俄羅斯、中歐等國家采取的各個不同的轉型、變革模式進行比較,而不少人相信,中國已經形成一種獨特的經濟增長模式,這種增長模式的成就獨步天下,超邁古今。那些來自俄羅斯、中歐的負面消息,無疑可以給這一信念不斷增添新證明。
毫無疑問,在我們走過的那幾個中歐國家,這類負面消息非常之多。比如,有學者向我們抱怨,在國有企業改革過程中,很多內部人利用種種手段盜竊企業的資產。生活在那里的中國商人會嘲笑那里的政黨分了合、合了分,當年的風云人物如今已然星散,等等。
不過,在我們這些游客眼里,這些國家卻具有不小魅力。這里說的不是中歐大地上那古老而幽靜的城市和廣袤而碧綠的農田,及穿插其間的原始森林,而是指一種便利且適合人居的生活環境。我們白天最多的時間是在車上,因而注意到,在中歐各個國家,公路交通相當便捷,道路養護得非常好。在從布拉格到布爾諾的路上,我們曾經繞行了一段復雜的鄉村公路,但路面依然十分平整。
我們一路所經之處,即便是鄉村,人們的居住條件都是相當不錯的。房前屋后都相當整潔;房屋可能不是嶄新的,事實上,這些國家有太多的舊房屋,更有無數老房子,但這些房屋都很結實。國內無所不在的鐵欄桿,尤其是鐵窗欄桿,在這里幾乎看不到。各種公用設施都是齊全的;就公用設施而言,在鄉村與城市之間,在小城市與大城市之間,看不出有太大差別。據我們的了解,這些國家的民眾的社會保障也是相當完善的。
當然,這里也有蒸蒸日上的建設跡象,尤其是在布達佩斯。這座城市的大多數建筑建于19世紀后期。推測起來,在上個世紀80年代之前,大概很少進行修繕,有的地方已經比較破舊。我們看到,有很多樓房被圍起來,正在進行大規模的修繕——還好,不是中國式的拆遷。不少樓房已完成修葺,煥發出新的光彩。
在人群比較集中的地方,我們則能感受到一種相對平靜的社會氣氛。在斯洛伐克首都布拉迪斯拉發,我們用餐的地方叫做“國會咖啡館”,就在國會旁邊,兩者中間沒有任何隔離設施。那個國會大廈相當簡陋,還不如中國大多數鄉鎮政府的辦公樓。在布拉格和布達佩斯,我注意到,美國最頂級的老牌爵士樂布魯斯樂隊在此地演出的招貼畫。
通過這些十分膚淺的觀察,基本上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這些國家已經大體完成了轉型,已經成為一個正常的現代社會。對這些國家來說,具有特定經濟學和政治學內涵的改革已經結束了,這些中歐國家已經有了一個可供社會各群體表達自己意見、訴求并進行公平博弈的制度平臺,人們也已經習慣于在這個平臺上活動,無人想打翻這個平臺再另起爐灶。當然,這樣的社會也各有自己的煩惱,但是,人們普遍相信,這些問題是可以在體制內透過理性的對話、透過平等的協商、最后通過投票的方式予以解決的。即便無法解決,人們也并不著急,那些問題本來也不是什么非解決不可的問題。比如,經濟增長速度低了一點,又怎么樣呢?因此,置身于這些社會,感受不到明顯而強烈的焦慮、不安、憤怒、狂躁情緒。
中國與中歐各國的最大差距,就在這一點上。
(摘自《中國經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