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上有條蛇

劉志學

雨辰那則不到100字的征婚啟事引來了寧潔。不到三個月的戀愛后,他們就舉行了婚禮。

婚后的生活靜如止水。這兩位文化人都懂得尊重和理解對方。雨辰和寧潔說話時總是以文明用語開頭。衣服臟了,他說:“不好意思,麻煩你了。”下班遲了,他說:“真對不起,讓你等我這么長時間。”

寧潔除了在飲食起居方面悉心照料他之外,其它的從不多問,甚至連雨辰的書房也不輕易進去,她認為那是他個人的天地。

一次,雨辰請她幫助整理那幾架子藏書時,她發現角落里放了一個很好看的錦布盒子,就順手拿了出來,想拂去上面的灰塵。沒想到雨辰伸手搶了過去,一反常態地粗著嗓子說:“別動!我自己來!”意識到失態后,他忙附上溫和的笑容說:“你整天做家務,我卻總當寄生蟲。你太辛苦了,歇著去吧。”

寧潔沒說什么,低頭走出了書房。寧潔是個護士。她把在醫院里護理病人的敬業精神拿到家里還沒使出一半兒,就常常聽到:“謝謝了”、“辛苦了”之類的客氣話,甚至在床上他也是這樣。

雨辰也感覺到寧潔對床幃之事有種冷漠甚至恐懼的態度,但事情過后,寧潔卻在他的臂膀里睡得很香,而且睡夢中總是把他摟得緊緊的。好幾次雨辰都在夢中感到有人扼他的咽喉,使他透不過氣兒來,醒來一看,卻是寧潔的雙臂緊緊地纏著他的脖子,嬌小的身軀如小鳥依人般蜷曲在他懷里。

寧潔經常見雨辰獨自打開那個錦布盒子,躲到書房呆呆地看。一次下夜班,雨辰已在睡夢中,那只盒子還抱在懷里,意外地沒有上鎖。寧潔剛一觸到盒子,雨辰就醒了,麻利地把鎖扣上,順手放到了枕邊。沒想到,隨后的夫妻生活中,雨辰竟亢奮得出奇,兩眼放光,盯著那個盒子,嘴里呻吟到:“小花蛇……我的小花蛇……”

于是,盒子便不再放進書柜,成了合歡床上不可缺少的東西。日子一天天地從身邊淌去,寧潔也越來越渴望知道那個盒子里的秘密。

婚后一年多的一天晚上,兩人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門鈴突然響了。雨辰開了門,閃進一個身著囚服的光頭男人。雨辰正驚愕間,寧潔“啊——”地一聲驚叫,撲到雨辰懷里瑟瑟發抖。

光頭男人一臉獰笑:“喲!小日子過得還不錯嘛。你這騷娘們兒,老子剛進去你就絕情絕意地離了婚,我他媽……”

沒等他再往下說,雨辰一把把寧潔推進了臥室,抄起茶幾上的茶杯砸了過去……

第二天晚報的顯著位置登載了一篇題為《夫妻倆勇擒越獄犯》的通訊報道,并配發了雨辰在醫院病床上接受采訪的照片。

雨辰在與光頭男人搏斗時,肩上、背上被砍了三刀,幸虧傷口不深,只是失血多了。寧潔望著臉色蠟黃的丈夫,流著淚說:“昨晚那人是……”

雨辰擺了擺手:“別說了,我都知道。他以前對你不好,委屈你了……等咱回家,我也告訴你一些事,你不是想知道那個盒子……”

“我帶著呢!”寧潔返身從帶來的包裹里取出了那個錦布盒子。昨晚在從客廳到臥室的搏斗中已被踩壞,碎殼上放著一支被踩成兩截的普通鋼筆,上面刻著一條小花蛇,還有兩行很小的字:“送給我的大老虎。你的小花蛇。”

寧潔知道,雨辰屬虎,雨辰的亡妻屬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