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餅上掉下的芝麻有多香

李志杰

阿林是我的小學同學。我們同桌三年。四年級的時候,阿林向老師提出坐到最后一排。那時我們坐在第一排,老師講課我們聽得多么清楚啊。可是阿林為啥犯傻呢?直到今天我也沒弄明白。

當年我順順當當地考取了中專,跳出了祖祖輩輩生活的小村。畢業后,我一直在縣城一家機械廠跑銷售,小日子過得安安穩穩,當然要房沒房,要車沒車。這幾年我懶得回老家。我就納悶兒,從前那些只有小學或初中文化的同學,怎么一眨眼就有人成了大老板?前年我回老家過年,張三李四王五路上與我打招呼的方式特別讓我受不了。在城里感覺不到,可是在老家,那轎車的喇叭聲怎么那么刺耳呢?

就說阿林吧,當年他小學沒畢業就出去“闖天下”了,如今是省城“萬家燈火餐飲連鎖公司”的老總,據說在省城就有十八家連鎖店,正準備向外省“進軍”。阿林是如何走到今天的?我真想見見阿林。

這次到省城出差,與阿林取得了聯系。阿林接到我的電話時,異常興奮,大聲說:“到了省城就是到了我家,你在省城的吃住我全包了!”看來,阿林一點也沒有大老板的架子。

晚上,阿林親自開車接我到位于省城黃金地段的“萬家燈火總店”為我接風。我們穿過“東北廳”,經過“巴蜀廳”,步入“淮揚廳”。小橋、流水、野鴨、蘆葦蕩……每一幅畫,每一個布置出的場景都洋溢著濃郁的水鄉氣息。我們坐的是石凳,餐桌是石桌,與我老家院里的毫無二致。水煮花生、活魚鍋貼、小蝦燉醬、烤山芋、鹽水鵝、豬頭肉……都是久違的家鄉美味。

“林總,你真有創意,難怪你的生意越做越大啊!”

“哪里哪里,說到底,小弟能有今天的發展,還得感謝你啊!”

“怎么與我有關系呢?”

“服務員,上主食。待上了主食,再給你慢慢講。”

我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原來是燒餅!看到這圓圓的燒餅,我想起去世多年的爺爺。小時候,爺爺在村里的飯店做燒餅。那時一個燒餅五分錢,別的孩子吃不起,只有我例外。每天上午第二堂課后,爺爺就會準時給我送燒餅。燒餅用紙包得嚴嚴實實的,熱乎乎、香噴噴的。同學們都咽著吐沫,投來羨慕的眼光。那時,我好風光啊!

阿林小心翼翼地抓起燒餅輕輕地咬了一口,就有一粒粒細小的芝麻掉在桌上。阿林將一粒芝麻撿起,放進嘴里咀嚼,說道:“真香。”阿林接著說:“你知道當年我為什么不愿與你同桌嗎?”

我搖頭。

“我實在忍受不了燒餅的香味啊!你知道嗎?那時我家窮,常常不吃早飯就去上學,餓著肚子聞燒餅的香味真是痛苦啊。每次趁你不注意,我都會將你掉在桌上的芝麻撿起來吃掉,那真叫香啊!”

我很詫異,又想,那時我真自私,每次吃燒餅時,為何不分一半兒給阿林呢?

阿林又說:“因為家里供不起我讀書,小學沒畢業我就外出打工了。我那時的最大理想就是每天早上能像你一樣吃上一個燒餅。后來,我在一家燒餅店打工,店家包吃包住,我實現了最初的理想。沒幾年我有了自己的燒餅店。后來,通過近十年的積累,我的大酒店開張了,形成現在的規模,也算是水到渠成吧。”

我也撿起一粒掉在桌上的芝麻,放進嘴里,慢慢地咀嚼。果然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