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高等教育資源布局及其配置機制分析

苗文利

關鍵詞：美國高等教育；教育機會；教育資源配置；教育投資機制；辦學理念

摘要：從資源配置與資源布局看，美國高等教育已經達到了教育資源總量比較充足、內部結構比較協調、布局比較均衡、受教育機會比較公平的普及化發展階段。美國高等教育的發達，得益于美國人重視高等教育和多元化的高等教育投資機制，更得益于其市場化的資源配置機制。當然，服務社會的實用主義辦學理念也是美國高校贏得社會資源廣泛支持的重要原因。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4474(2009)06—002.5—05

高等教育為社會經濟發展帶來了巨大價值，因此為世界各國所普遍重視。19世紀，美國高等教育借鑒德國大學模式，堅持以實用主義理念為指導，在與地方經濟社會發展密切結合的過程中，實現了高等教育大眾化的快速發展，從而促進了美國經濟的迅速崛起，實現了高等教育與經濟社會的良性互動發展，成為當今世界高等教育與經濟社會互相促進、協調發展的典范。目前我國高等教育正處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的高等教育大眾化發展階段，且面臨著區域經濟“東高西低”的發展形勢也與美國當年一樣。在相似的歷史背景下，美國高等教育實現了資源的合理配置和高等教育普及化，并與經濟社會良性互動發展；而我國高等教育卻面臨著資源布局不合理、資源配置效率低、教育經費短缺、教育機會不平等、畢業生就業困難等問題。因此，我們應進一步深化高等教育改革，實現高等教育資源合理配置；并在高等教育科學發展的過程中，積極汲取美國高等教育發展及其資源合理配置的先進經驗。

一、美國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總體形勢

英國數學家、哲學家懷特海曾經說過：“一個不重視培養智力的民族注定將被淘汰。”而美國人非常重視高等教育。經歷近百年的發展，使得美國高等教育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巨大成功，形成了結構合理而完善的高等教育體系。

1高等教育資源豐富

美國現有公立和私立高等院校4300余所，主要實行四年制和兩年制兩種形式。兩年制的學校大多為技術專科學校和社區學院，直接服務于地方經濟的發展，這類院校在美國發展較快。在20世紀60年代后期平均每周就有一所新的社區學院建立，因此使得美國在1970年就進入了高等教育普及化階段；到了90年代，美國高等教育繼續保持了較快增長，成為高等教育最發達的國家。據美國教育統計中心(NCES)統計，1995—1996學年美國有普通高校3706所，在校注冊學生1426萬人；2003—2004學年共有普通高校4236所，在校注冊學生1691萬人；到了2006—2007學年共有普通高校4314所，在校注冊學生1795萬人(見表1)。與此同時，美國擁有世界上最多的一流大學，1978年全世界取得研究成果最多的44所大學的前20名中，有16所是美國的研究型大學。2005年9月，英國《經濟學家》周刊的一篇文章稱，美國大學匯集了世界上70％的諾貝爾獎獲得者；全球大約有30％的科學和工程類論文、44％經常被引用的論文出自美國大學。目前，全球100強的大學大多數分布在美國。

豐富的高等教育資源為美國青年提供了充足的教育機會，有力地保證了高等教育公平。1900年，美國在校大學生只有237592人，高等教育毛入學率為4％；1940年，在校大學生有150萬人，毛入學率達到12％。1960年毛入學率為31.5％，1970年為49.4％，1980年為55.6％，1990年為75.2％，到了1996年毛入學率達到了80.9％。雖然2006年一份有關美國高等教育改革的報告稱，美國存在高等教育機會遠非平等、高校新生質量不高等問題，但是，2007—2008學年美國在校注冊大學生仍達到1800萬人，高等教育毛入學率保持在80％以上，其中75％的學生在公立高校就讀。面對2008年金融危機影響，布什總統強調：“經濟減速不應意味著減少教育機會。”2008年8月，美國修改《高等教育機會法案》，決定對不斷上漲的大學學費、復雜的聯邦獎學金申請手續、學生貸款發放程序、校園安全等關鍵問題進行改革，為更多的美國青年提供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

2高等教育經費比較充足

美國1965年制定了《高等教育法》，建立了高等教育學生資助體系和教育機構資助體系，確立了高等教育多元化的投資機制，保證了高等教育充足的經費資源。美國的教育投入長期以來保持世界第一，據美國教育統計中心統計，2006，2007學年美國教育投資共計9720億美元，占當年GDP的7.4％；其中高等教育投資3730億美元，占GDP的2.8％。

美國高等教育經費的主要來源包括政府撥款、收取學費、科技成果轉化以及規范化的社會捐助等。首先，美國聯邦政府、州政府和地方政府的資助，是公立大學首要的經費來源，約占總經費的50％；對于私立大學，政府通過委托研究項目的形式進行資金支持，政府支持資金約占私立大學經費的20％。斯坦福大學2002—2003學年就從政府獲得科研經費8.3億美元，占學校預算收入的36％。其次，學雜費收入是美國高校的重要經費來源，特別是私立高等學校的首要經費來源。隨著政府對大學撥款數量的逐漸減少，學費呈逐年上升勢頭。到1992—2007年，公立高等學校的收費漲幅達175％，而這段時間的消費價格指數增長率只有48％，因此高校學費增長率遠遠高于通貨膨脹率。斯坦福大學學生人均學費從1995—1996學年的19695美元提高到2004—2005學年的29847美元。再次，大學通過科技成果轉化獲得經濟回報，這是美國大學籌措資金的一個重要途徑，也是學校通過為國家和地方經濟建設服務而贏得政府支持的關鍵。最后，大學通過募捐獲得大量資金。美國大學的募捐已經走向制度化、規范化，且募捐手段多樣化，籌資款額數量可觀。不管是私立還是公立大學，年度募捐款額大都超過1億美元，超過年度預算的10％。斯坦福大學和南加州大學，其2001—2002年度獲得的捐贈達4.54億美元和5.85億美元，分別達到兩校年度預算的25％和30％。

3內部結構協調，基本滿足社會需求

美國高等教育體系整體發展比較協調，主要包括研究型大學、研究和教學型大學以及教育普及型大學。三類大學任務明確、目標清晰，服務于不同的社會需要，構成了美國層次分明、結構協調、功能完善的高等教育體系。第一類是研究型大學，有大約200所大學是以科研為主，承擔著國家主要科學研究項目，主要培養高層次學術型研究人才。1996年有100所頂尖水平大學在科學和工程領域的研發開支占到所有大學這種開支的72％，1997年的這種開支最高達到77％，且研究型大學頒發了大約75％的博士學位。第二類是研究和教學并重的

大學，大約有2300所，基本包括了美國的州立大學系統，肩負普及美國大學教育的任務；第三類是適合大眾學生的普及型大學，就是散布于美國各地區的1700余所兩年制社區學院，這些學院能夠滿足學生走讀、尋求特別職業培訓、獲得準學士學位、為攻讀學士學位而準備前兩年課程等不同層次的多樣化需求，因而廣受歡迎。1996年這些學院的注冊學生占美國大學在校生總數的38％。豐富的高等教育資源使美國青年可以根據自己的學習水平、興趣愛好自由選擇接受何種層次或何種性質的高等教育，這就使得美國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口比例居于世界榜首。

二、美國高等教育資源配置機制的基本特征

美國是高等教育最發達的國家，如此發達的高等教育體系，能夠實現區域布局均衡、內部結構合理、與區域經濟社會協調發展，除了美國經濟實力強、國家高度重視等因素外，其市場化的高等教育資源配置機制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1高等教育資源配置市場化

美國是市場經濟高度發達的國家，其高等教育資源配置是以市場化方式實現的。政府在高等教育發展中只是承擔宏觀決策和間接調控的角色，而不是管理具體事務的高等教育舉辦者和行政管理者。美國政府的財政支持，主要通過學生資助、教育機構資構資助、科學研究資助等方式實現。高等教育資源分布均衡和資源結構優化，就是資源配置市場化的結果。

助、科學研究資助等方式實現。高等教育資源分布均衡和資源結構優化，就是資源配置市場化的結果。

從19世紀開始美國高校就已走進社會中心，并以市場化方式籌集辦學經費。由于學生從高等教育中獲取了很大的個人利益，大學教育成為他們步人中產階級的最佳途徑，因此美國人期望學生能承擔高等教育大部分的成本。政府撥款與教育成本分擔等市場化手段相結合的多元化籌資機制，保證了大學充足的經費。1995—1996年度全美高等教育經費就達1979.73億美元，居世界第一位。從美國教育統計中心(NCES)公布的1985—1986、1990—1991、1995—1996學年高等教育經費情況看，財政性教育經費在逐年減少，非財政性經費持續增長。非財政性經費在公立高校約占50％，在私立高校則占80％以上(見表2)。2003—2004學年持有貸款的大學生比例為62.2％，平均貸款16432美元；而且有58％的公立四年制大學學士學位獲得者有負債，平均負債14671美元。據2008年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以下簡稱經合組織)《教育概覽》統計的數據，美國高等教育收費目前仍然是經合組織國家中最高的。

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市場化，并不意味著排除政府的調控作用，并不意味著市場擁有絕對的力量。為了保證教育的公益性，美國政府也在通過立法、撥款資助、推行獎貸學金制度等途徑，努力保證美國公民受教育機會的公平性。20世紀60年代以來，美國政府逐步改進高等教育撥款方式，開始探索根據高校實現政府目標和獲得研究成果的多少，來分配經費的可能性。2003年美國已有46個州實行績效預算報告，根據高校績效表現來分配高校經費。

2政府、市場和高校在資源配置中達成張力平衡

美國高等教育實行分權管理體制，聯邦政府只是以立法的形式對高等教育施加影響，沒有高等教育發展總體規劃，聯邦政府教育部主要職責是按國會意圖向各州分配教育撥款以及向學生提供獎學金。美國教育行政管理權在各州及各級地方政府，同時高校擁有高度自治權。美國絕大部分州都設有高等教育委員會，研究制定州政府教育撥款分配方案、州內高校發展方向和處理政府與高校關系，主要通過宏觀調控手段促進和保證本州高等學校教育質量的提高，但不涉及學校具體辦學事宜。

在美國市場經濟體制下，市場機制在高等教育領域同樣發揮著基礎作用，不斷引導高校在發展過程中按照市場和社會需求及時作出調整與變化。當然，市場和大學之間的關系是雙向互動的，一方面，大學的辦學規模、專業設置、教學目標受到高等教育消費市場和人力資源市場的調節，市場機制成為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主要方式；另一方面，大學具有學術自由、大學自治的獨立性，教授們享有相當程度的學術自主權，學校擁有很大的辦學自主權。

在以市場為基礎的高等教育資源配置機制中，政府、市場、大學之間構成了三邊力量。其中，政府行政權和大學學術權互為邊界，相對于政府的管理權，大學擁有不可剝奪的自主權，控制與自治的矛盾是政府與大學關系的永恒主題；政府與市場是教育公共管理體系的兩極，其間始終保持適度的張力；市場對大學運行的影響則表現為：大學受三種基本經濟關系，即供求關系、競爭關系和價格關系的制約。政府、市場與大學三者存在一種不斷博弈、動態變化的關系，追求的目標是三者力量的動態平衡，并由此達到三者的默契配合，實現機制的 良好運行。通常情況下，美國政府、市場與大學之間可以達成基本和諧的動態平衡關系。

三、實用主義辦學理念是贏得資源支持的重要原因

在實用主義理念指導下，美國大學，特別是社區學院，在19世紀就開始走進社會中心，主動與社會結合，關注社區建設，服務于地方經濟社會發展，形成了直接服務社會的新職能。因此，贏得了社會資源的廣泛支持，而那些研究型大學更因其卓越貢獻而備受社會重視。

1在服務社會中實現與地方社會互動發展

美國1862年頒布的贈地興辦大學的《莫里爾法案》，促進了大學服務社會職能的發展，不僅成就了美國的高等教育，而且開拓了美國的強國之路，成為高等教育促進經濟騰飛的典范。正像克拉克·克爾所說，“如果大學的唯一目的是為大學教師的無所事事的好奇服務，那么可以問：誰應該提供資金給大學?”美國大學通過校企合作的研究中心、工程研究中心以及科技園等，積極為企業提供先進技術，促進地方經濟發展。為了直接服務于社區，早在20世紀初，美國大學用于醫學專業的經費預算就達到了25％。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世人發現大學“有用”，尤以在改革工業技術方面貢獻最大，于是他們一直主張大學須隨時代改變。二戰后高等教育大眾化的推進以及由此引發的大學經費危機，使大學走向市場尋求資源，市場的力量迫使大學以更加開放的姿態迎合社會需求，人們賦予大學越來越多的使命和責任，大學成為具有多重教育目的、多重教育職能、由多個社群構成、與外界廣泛合作的社會機構，而美國高校走與社會結合的“多元化巨型大學”之路，成為了當今世界最有影響力的大學模式。

2美國大學以實際行動贏得民間財富大力支持

美國大學服務社會的辦學理念與實際行動，讓美國人感受到了大學的重要作用，因此贏得了民間財富的廣泛支持，慈善捐贈成為美國高校重要的經濟來源。1638年劍橋學院收到約翰·哈佛牧師捐贈的財產和圖書，并因此命名為哈佛學院，這開啟了捐贈美國高等教育的先河。此后，捐贈高等教育的“哈佛精神”成為美國社會的優良傳統，例如，1838年煙草大亨詹姆斯·杜克資助創辦了杜克大學，1865年企業家埃茲拉·康奈爾資助創辦了康奈爾大學，1876年銀行家霍普金斯資助創辦了霍普金斯大學，1890年石油大王洛克菲勒資助創辦了芝加哥大學，1891年鐵路大王斯坦福創立了斯坦福大學。

美國社會對高等教育的捐贈，具有深厚的宗教文化、社會價值觀、政府政策鼓勵等社會文化淵源，更有一個基本前提，那就是：私有化的美國財富藏于民間，巨額民間財富為高度發達的慈善捐贈提供了可能。高等教育對人類社會具有重要意義，具有突出的公益性，自然成為美國慈善家重要的捐贈對象。美國教育援助委員會的調查顯示，2007年美國高等院校收到的慈善捐贈達到297.5億美元；在過去10年里，高等教育機構所得捐贈的平均增速為6.5％，高等教育機構和宗教團體獲得的捐贈遠遠多于其他非營利組織獲得的捐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