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好長

張玉清

我們不敢喝水，不敢吃東西，巴不得變成冬眠的蛇，把生命需求降到最低限度。

終于盼到快放寒假了，即將回到有暖氣、美食和電視的家，心里那個激動啊，就別提了。然而每年這時也是我最痛苦的時候。從桂林經武漢、鄭州到濟南，幾千里路程，回家，多么難！

記得去年此時桂林火車站的學生票可以提前20天買到，頭一天，我碰巧考試，第二天才得空來到火車站售票大廳，排了兩小時的隊，只買到一張1月25日K22次桂林到鄭州的無座票。好在同車回家的其他三個同學都有座票，可以照應，也就沒什么懼怕的。

比較頭疼的是，那時候，中南地區的天氣狀況已經很糟糕，武漢因暴雪影響鐵路，幾天前先走的一批同學滯留在武漢，進不能進退無可退，他們建議我們換車。可經武漢又是回濟南的必經之地。沒辦法，只有暗中祈禱上天在我們的車到武漢時給個好臉看。

懷著忐忑的心情拉著箱子自帶板凳來到火車站候車室，看那架勢我就暈了，黑壓壓的全是等K22的乘客，估計我是擠不上去了。不過火車站有種貴賓區，交五塊錢就可以提前五分鐘上車，還真的是“一寸光陰一寸金”呢，總算爭取了一點時間早上車。

上車，是一場沖鋒戰，關鍵看你能擠不能擠。擠啊，擠啊，擠啊，我擠不上去！擠啊，擠啊，擠啊，我擠不上去！眼見到門口了，哈哈！哪個兔崽子推了我一把，又遠了！還好是始發站，有半個多小時時間擠車，終于跌跌爬爬地擠上了車。等車開了，大家差不多都站穩了，我背起背包，提起皮箱，開始往15號車廂去投靠那幾個有座號的同學。過五關斬六將，受盡了白眼，賠盡了笑臉，一個多小時以后，總算擠完三個車廂的間距，找到大部隊。

我把小板凳放在過道上，打算靠這四條腿的小東西支撐完30多個小時的路程。可是，連五分鐘的安生都不可能有。上廁所的，打開水的，推著小車賣貨的，拖兒帶女上下車的，絡繹不絕，于是我要不停地起立、坐下、起立、坐下。后來，人越上越多，車廂里一直擠得人手腳都沒地方擱，上廁所、打開水已經成了攻堅戰。

我們不敢喝水，不敢吃東西，巴不得變成冬眠的蛇，把生命需求降到最低限度。慘的是，蛇可以在自己的窩里舒服地睡一覺，處在嘈雜擁堵中的我們卻徹夜難眠。一夜一天的行程熬下來，我只吃過兩片面包，喝過幾口水，去過一次廁所，統共睡了半小時覺。

在極度的疲憊與單調中，手機傳來的關于前方路況的信息更叫我們憂心忡忡。列車一路北上，外面時雨時雪，時大時小。我們的心情也越來越焦慮。天黑了白，白了又黑，列車終于開進暴雪重災區武漢。在那里，我們滯留在鐵路上，聽天由命地等待著發落。幸運的是，兩小時后，列車總算再次發動，我們禁不住歡呼起來。窗外的綠色越來越稀，雪也越來越小。當車子開進一片荒涼的北方大地的時候，我們都有點興奮了。

1月26日夜里，到達鄭州，轉車，又是無座。再經十小時徹夜擁擠顛簸后，終于平安地抵達濟南。走下火車的那一刻，感覺自己真的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選自《齊魯晚報》2008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