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巫
她讓骨頭發了芽、開了花,有了沉美的姿態。
我從遠方來
走在上海烏魯木齊南路,灑滿梧桐樹陰的人行道,連成排的老洋房,身邊偶爾掠過只載著幾個人的公共汽車。這是上海最具地方特色的路段之一,融合了上海灘的新奇與繁華、古典與悠長。
不經意地一瞥,就見右側開得低低的窗內,隔著深深的紗窗坐著一名嫻靜的女子,與這條街的氣質天然融合。她就是龔淑靜了,我要找的女子。
她身材玲瓏嬌小,皮膚白晳濕潤,笑容淡雅宜人。那天,一襲白衫黑裙,衣料薄而柔軟,將她襯托得婀娜有致。自己做的衣,每寸衣角都融合著她的味道。
曾經,龔淑靜并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大學里學的專業,并非她所喜;北方的風沙,弱不禁風的身骨難以抵御。從北京漂到上海,皆因為在上海做手工藝術的遠親。
遠親做個性皮革設計,她來拜訪,卻一眼相中牛骨的質地和色彩,沒有哪一種白,能如此厚重,像揉進了千百年的光陰。龔淑靜的心仿佛一顆隨風飄蕩的種子,終于找到了生長的土壤,她靜了下來,落腳在上海,安心開始做骨雕。
坐在窗下老桌前那把古舊的雕花木椅上,龔淑靜拾起一件未完的飾件,細細碎碎地刻著,眼睛里、心里再無旁物。
沿見一朵蓮
“沿見另一朵蓮”,是龔淑靜博客的名字。因為愛蓮,龔淑靜把蓮都刻在了自己的作品里,在這間斗室中,有各種姿態的蓮在悄然綻放。
她的小店鋪,不過10平方米,入眼盡是創意的布置。凡尋得來的,皆可想個法子利用起來,或做擺設,或成掛具。墻角一只水池,舊的手磨水斗,上面搭一塊木板,放一只大肚瓶,里面插著幾支含苞的紫蓮。這塊水意盎然的小天地,花香縈繞,又著意地留著舊跡,別有一番韻致。
屋里掛著的各種骨雕飾品,靜靜地。龔淑靜在結一根骨飾的絲線。她喜歡客人不多的時候閑坐店中,擺弄點小配件。
別人稱她骨飾設計師,可是她不喜歡用“設計”這兩個字,覺得泛濫。她喜歡花心思想一些異乎尋常的式樣,畫出來,耐心地講給骨雕工匠聽。不久,那些腦子里和筆下的線條就真實地出現骨上,把玩在她的手中。淑靜最喜歡這種感覺。
牛骨這種材質制作的飾品,最適合配戴在清雅出塵的女子身上。龔淑靜的腕上,一只牛角挖成的扁若船身的手鐲;頸間,一枚極富墜感的花苞形掛件;耳垂,盛世牡丹用伸展的花瓣……它們靜默著嬌羞的姿態。
龔淑靜自己也動手雕骨,不過不在這個店里,她有另一個創作工作室。雕骨,不是易事,如她戴的這些雕工精細的首飾,少則十年功。
游走古今間
自小,龔淑靜就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放了學,她喜歡往專賣銀飾的小攤跑,家鄉專門有這樣的一塊地方,賣舊時的鳳冠、銀飾、雕飾。那種古典與精致,將她的心填滿。看得多了,樣子就記在心里。在龔淑靜的設計里,這些古意隨時都會跑出來。
但僅有古意是不夠的。龔淑靜設計制作的骨飾品里,仍帶著一股清新而強烈的都市氣息,就好像這條街的味道。如,一朵蓮花的底下,還吊著一片窗欞樣的骨飾,龔淑靜說,這既有窗欞格花的式樣,又有甲骨文的風格,然而棱角分明又增添了時下的個性化氣息。
這一只,打造成花的組合體,側面卻是狗尾草的造型,親近戶外的氣息油然而生。那一只,卻是鐘表的機械形態……龔淑靜就是這樣,不停地發現與聯想,萬事萬物皆可入飾。每一次偶然發現,轉眼就會成為女子耳上的飾品創意。
一張手繪的圖紙上,一朵玉米花生出兩翼,又似忙碌的蜂兒。龔淑靜說,這兩翼的創意來自吉它撥片,看到了,覺得有意思,便給它配上一朵玉米花。
說著話,龔淑靜的電話鈴響了,她側轉過身去接。不知什么搭成的架子上,一臺黑色的撥盤式電話機,那種遺落在記憶深處的通訊工具現身這里。也說不定,其中的某款飾品設計也就來自這古老的電話,我在她的設計中搜尋著答案。但我竟然恍惚,那些讓人浮想的飾品們是游走的,就像龔淑靜不安靜的心。
看著她靜默的姿態,我想著游離的精神,不知下一個讓人驚艷的設計又來自何種游走與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