襪子姐妹和套鞋夫妻

蕭　萍

人物以及說明：

襪子姐妹：

小紅格子：安依依

小綠格子：吳佳露

套鞋夫妻：

套鞋丈夫：汪多加

套鞋妻子：馬蒂蒂

小丑：米高

畫外音：卜卜

一群孩子：六一班的同學

(舞臺上幾乎是空的，有幾把椅子，背景的大屏幕上是一個城市的模糊輪廓，城市上空有太陽，有一些云，像青蛙、馬、獅子或者什么別的。)

(畫外音)在遙遠的城里住著一雙套鞋。

(汪多加和馬蒂蒂同上，他們都穿著塑料紙做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套鞋的形狀，他們走出來的時候千萬不能有一點慌張，因為套鞋上了年紀，而且向來都是慢吞吞的，所以要是他們蹦蹦跳跳地走出來，導演就要他們退回去重來一遍。直到當他們都表現出凝重的樣子，戲才可以繼續下去。)

(畫外音)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在這里定居，因為這個城市是從不下雨的，所以他們顯得非常奇怪：想想看，在晴朗的天氣里，一雙包裹嚴實的套鞋慢吞吞地走來走去，總讓人覺得有點滑稽。

在套鞋的對面住著一雙白底紅格的襪子姐妹。

(安依依和吳佳露上，她們手牽著手，用柔軟的紅色格子布和綠色格子布把自己裹起來，因為她們現在就是一雙襪子，襪子都是有點調皮的，喜歡做點體操動作，如果她們的樣子很嚴肅，不像一雙真正的襪子那樣可愛，就一定要再重新排練一遍上場。)

(畫外音繼續)她們看起來非常可愛，人們都叫她們“小格子”。小格子的主人是一個黑頭發女孩，后來她的腳長大了，長到再也穿不下小格子，就去了遠方。

作為一雙小時候的襪子，小格子看上去似乎有些憂愁。因為她們沒能跟隨主人去遠方，要知道她們是看著她長大的啊!她們越來越想到處走走。可是對一雙襪子而言，并不能任何地方都可以自己隨便去的。特別是遠方，聽說那里是會下雨的，這很容易讓她們著涼。

這一天小格子趴在窗臺上發呆，她們又開始想念遠方，想念那個黑頭發的女孩在雨里走來走去——可是雨究竟是什么呢?

這時候，她們聽見對面角落里的套鞋正在熱烈地談論著什么——

(舞臺上的汪多加不用立刻轉過身來，但他一定要用腳后跟碰碰馬蒂蒂，因為現在他們是套鞋，套鞋都是這么表達親熱的。)

套鞋丈夫：親愛的，你知道嗎，昨天我又夢見和你一起走在雨中央，那么大的雨，把我的眼睛都迷住了!

套鞋妻子：真的嗎，親愛的，那太奇妙了，那個男孩是不是還是用力踩水呢?他的力氣真大呀，踩雨的聲音簡直把我的耳朵都快震聾啦!

(畫外音)小格子羨慕地望著他們，不用說他們是一對夫妻，而且上了點年紀。他們一定去過遠方，雖然他們看起來有些古板和嚴肅，可是聽他們說起話來，是多么神奇啊。不過接下去的聲音小了下去——

(演員們這個時候都在舞臺邊，面朝觀眾，他們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互相靠近，最后他們都集中在舞臺中間。)

套鞋丈夫：是啊，是啊，那個男孩!可惜現在他再也不需要我們了。因為這個城市從來不下雨。

套鞋太太：因為他長大了，不再是那個踩水的小男孩了，你看，我們也老了。

小紅格子(忍不住了，冒失地跳到套鞋夫妻身邊，把他們嚇了一跳)：能告訴我下雨是什么樣子嗎?

小綠格子(大聲重復)：是啊，什么樣子?

(套鞋夫妻遲疑了一下，他們太久沒有和別人交往了，都快忘記該怎么和別人打招呼了。)

套鞋先生(結結巴巴地，小聲地)：唔，小、小格子啊，下、下雨天快樂!

(這是襪子姐妹聽到的最新鮮最俏皮的問候——因為此刻太陽就暖融融地照在她們的身上呀!調皮的小格子迫不及待地學說她們剛剛聽來的問候。)

小紅格子(興奮地)：噢，噢，下雨天快樂!下雨天快樂!

小綠格子(同樣興奮地)：噢，噢，下雨天快樂!下雨天快樂!

套鞋先生(有點不好意思)：你們也喜歡雨嗎?襪子姐妹(搖了搖頭，小聲地)：我還從沒見過雨呢，您能跟我講講雨嗎?我們多想也到雨里走走啊。

套鞋先生(沉默了一小會，然后用鞋跟輕輕碰了碰身邊的太太，注意表演的時候不能動作太大)：親愛的，你先說吧，雨是什么樣子?

套鞋太太(想了想)：如果你們愿意，可以坐到我們手臂里，我們可以帶你們去雨中散步，

小紅格子：真的嗎?這是真的嗎?我們可以一起到雨地里踩水?

小綠格子：真的嗎?這是真的嗎?我們可以一起到雨地里踩水?

套鞋夫妻(異口同聲地)：是的。

襪子姐妹(異口同聲地)：我們可以聽到飛濺的水花聲了嗎?

套鞋夫妻(微笑著，伸出長長的手臂)：當然啦。

(畫外音)從現在起，任何時候，小紅格子和小綠格子都可以到處走走，當然她們是坐在套鞋夫妻的手臂里出發的，那里面非常舒適和溫暖。小紅格子小綠格子總能聽見套鞋夫妻那快樂的聲音。

(套鞋夫妻要用聲音和語調表示內心的幸福和興奮，他們好像年輕了，眼睛閃閃發光。)

套鞋夫妻(深情地，大聲地)：親愛的襪子姐妹，親愛的小格子，你準備好了嗎——下雨啦下雨啦!嘩啦啦——我們要開始踩水啦!吧噠噠——我們要在雨里轉圈了!

(畫外音)襪子姐妹就縮在套鞋里，閉起眼睛來——鞋底“啪啪啪”用力踩水，雨在鞋面上“丁冬冬”飛濺，雨水順著鞋子“滴答答”下滑……如果這時候她們實在忍不住了，想要看看外面的風景，她們就可以悄悄探出頭來，啊，調皮的雨珠就會瞅準了空兒，冷不丁地滴在她們的脖子里，噢，涼絲絲，亮晶晶!

襪子姐妹緊緊地靠著套鞋夫妻，他們正在這個城市的一塊空地里，這是這個城市里最大的一片空地，光禿禿的，可是這是多么適合快樂的想象啊——是的，上面這樣的畫面都是他們一起想象的，因為這是個從不下雨的城市，他們只能在想象中的大雨里快樂地飛奔跳躍!

現在，走了一天的套鞋夫妻靠在墻角，他們有些累了。

襪子姐妹就順著他們的手臂滑下來，在地板上跳舞給套鞋夫妻看。

她們跳得好極了，她們可以蹦得很高很高，還可以翻各種各樣的跟頭，她們輕輕地落地，連一點聲音也沒有，因為她們是絨線織的襪子啊。

襪子姐妹的舞蹈名聲很快就傳遍了全城，她們跳得那么好。

有一天，一個玩具小丑找到了她們。

(玩具小丑上，是米高扮演的，用一個紅球套在鼻子上，他是跳躍著上來的，因為他很活躍，總想表現一下自己，讓別人看到自己，小丑快走到舞臺中間的時候，看到了襪子姐妹，開始和她們交談起來。)

小丑：你們愿意表演翻

跟頭嗎?我是說在很多很多人面前?

小紅格子(輕輕搖了搖頭)：不哦。

小綠格子(輕輕搖了搖頭)：不哦。

小丑(聳聳他非常夸張的肩膀)：真可惜，本來你可以像我一樣，去遠方，要知道我現在是一家馬戲團的老板……

襪子姐妹(同時叫起來，眼睛瞪得大起來)；你是說去遠方?就是說，我們會離開這個城市，去遠方?

小丑(撅著紅鼻頭得意洋洋地)：當然，當然，我的演出計劃將是……

(畫外音)可是襪子姐妹再也聽不見任何字了，“遠方”兩個字在她們的耳朵里發著光，她們想起那個黑頭發的女孩去的遠方，她們多想知道真的雨和真的水花啊。

于是，襪子姐妹告別了套鞋夫妻去了遠方。就像玩具小丑說的那樣，她們很快就去了很多地方。終于，在一個豪華的劇院門口，她們終于遇到了最渴望見到的大雨。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襪子姐妹并沒有覺得自己有多么驚喜，因為她們的周圍沒有一個人快樂地尖叫著去馬路上踩水，人們匆匆地走，有時候還會抱怨著：“這么大的雨，討厭的鬼天氣!”

雨從天而降，密密的，罩住了所有的房子和街道。襪子姐妹透過雨霧，似乎突然又聽見套鞋夫妻用快樂的聲音叫著。

(套鞋夫妻這時候在后臺、就在幕布后面，他們要用很大的聲音喊，他們不僅要大聲地喊出來，而且他們還要讓所有的觀眾們都和他們一起大聲地、充滿感情地叫起來。)

套鞋夫妻、全體觀眾：親愛的襪子姐妹，親愛的小格子，你準備好了嗎——下雨啦——下雨啦!嘩嘩啦——我們要開始踩水啦!吧噠噠——我們要在雨里轉圈了!

(襪子姐妹一邊做著踩水的動作一邊下場，她們要做得很完美，直到幕布把她們的身影淹沒掉。)

(畫外音)就這樣，襪子姐妹開始想念那個不會下雨的城市，想念孤獨而善良的套鞋夫妻，想念他們在一起度過的日子和想象下雨的游戲——是啊，在一個永遠都不會下雨的城市里生活，是不能沒有想象的，有沒有真的雨，這有什么關系呢?當他們在一起踩著想象中的大雨和飛濺的水花，誰說他們不可以分享比真的大雨更加真實的快樂和溫暖呢?

(套鞋夫妻從幕布后面走出來，他們走得很慢，和最開始不同的是，他們的腳步有點瑯蹌，汪多加和馬蒂蒂都表現得很好，像真正的老年套鞋那樣嘆著氣。)

(畫外音)因為他們真的開始老了，他們的手臂全是裂口，空氣里都是干燥和孤獨的想念。他們越來越沉默了，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什么在這個永遠也不下雨的城市定居。直到有一天，他們被兩個孩子路過的時候偶爾發現。

(一群孩子上，蹦蹦跳跳的，他們是一群愛演戲的孩子。)

一個孩子(驚奇地)：小格子，快來看，一雙真正的套鞋哦!

套鞋夫妻(心跳了起來，多么熟悉的名字啊，他們不停念叨著)：小格子!小格子!小格子!

兩個女孩(走近套鞋，她們仍然是安依依和吳佳露扮演的，她們突然很興奮地大叫大嚷起來)：噢，噢，真棒，我們終于有真正的套鞋道具了!

(畫外音)就這樣，從這一天起，套鞋夫妻成為了孩子們戲里的一員。每當在孩子的腳下走上那片想象的空地——舞臺的時候，他們便會想起遠方的襪子姐妹，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歡樂時光，于是他們就和所有的孩子一起跺著腳，高興地跳起來。

(所有的孩子在這時候都要一起叫，一起站起來，一起跳起來，套鞋夫妻被圍在中間，劇場里燈光全部亮起來，要用最大的聲音一起喊出來。)

親愛的襪子姐妹，親愛的小格子，你準備好了嗎——下雨啦——下雨啦!嘩啦啦——我們要開始踩水啦!吧噠噠——我們要在雨里轉圈了!

(幕落，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