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

陳子微

青花的故事

無論在故宮的瓷器館，還是首都博物館的瓷器展廳，講解員在介紹青花瓷時，都會講述一個傳說：在元代，有一個叫趙小寶的工匠，以在瓷坯上雕花為生。小寶的未婚妻廖青花見他雕花既費時又費力，便想找一種染料，把花直接畫在瓷坯上。于是，她跟著采礦人進山尋找礦石染料，卻一去不回。等到小寶找到青花時，她已經凍死在山頂，懷中還緊緊抱著一堆選好的礦石。小寶悲痛萬分地埋葬了青花，把礦石研成粉末，配成顏料畫到瓷坯上，經過燒制，白皙的瓷器上出現了青翠欲滴的藍色花紋。為了紀念青花，小寶把瓷器上的這種藍花叫“青花”，把描繪藍花的顏料叫“青花料(廖)”。

傳說終究只來源于人們的想象。其實，青花料是從含鈷礦石中提煉出來的，中國是產鈷的國家，將鈷礦用于瓷器，早在唐代就已有。著名的唐三彩中偶見的藍彩，就是用青花料染色的。用青花料在白色的瓷坯上描繪紋飾，再罩上一層石英制成的透明釉，經過1300℃高溫燒制，便呈現出白底藍花的中國瑰寶——青花瓷。

然而，直到元代，青花瓷才真正時興起來。蒙古族統治者都有尊天敬祖的習俗，傳說他們的先祖，是天上一只蒼狼與一只白鹿相配而生的。“蒼色”就是天藍色，蒙古人的祖先兼備了藍、白兩種顏色標記，所以，他們對藍白相間的青花瓷喜愛有加，這也讓青花瓷在元朝異軍突起，從此獨領“瓷壇”風騷。

神秘的藍色

青花瓷的藍，不僅深邃渾厚，也青翠深艷。青花瓷全賴有這抹藍色，才在繽紛的瓷器中脫穎而出，自成清麗脫俗的一派，而這點睛的藍，卻有著各不相同的來歷。

在占時的波斯，一個叫“蘇萊曼”的人在山里發現了一種礦石，在高溫下會顯出藍寶石般的鮮艷色澤。元代的中國商人發現，用這種礦石提煉的顏料，畫出的青花更鮮艷動人，于是將它帶回國內用作青花料，并取了一個很有異域風情的名字——“蘇麻離青”。

自元代開始，長達數百年的青花瓷制造中，蘇麻離青一直都是最主要的青花料。蘇麻離青也是一種含鈷的礦石，與含錳量很高的國產鉆礦不同，蘇麻離青含鐵量很高而含錳量低，因而，用它燒制出的青花瓷，顏色凝重幽艷，光彩煥發。那些堪稱收藏精品的青花瓷，幾乎全部是用純正的蘇麻離青來繪制圖畫的。

蘇麻離青雖是極好的青花料，但價錢很高，而且只能依賴進口，因此，一些國產的青花料也漸漸在青花瓷的制造中占有一席之地。我國南方的江西、浙江和云南等地都是鈷礦的產地，但各地青花料燒制出的品色卻不同：江西的平等青色澤淡雅，而浙江的石子青則稍顯灰暗；云南的回青，藍中略帶紫色。為了使紋飾顏色更加飽滿，工匠們通常會把幾種國產青花料混合使用，揚長避短。

今天，隨著制瓷的工業化發展，用化學制品氧化鈷配制的青花料也可以繪制青花圖案，但是，這種化學染料缺乏著色力，使青花瓷看上去略顯輕浮，一般只用來生產日常生活的瓷器，達不到用天然染料繪制的藝術品那般渾厚。

景德鎮，從白瓷都到藍瓷都

在江西省東北部，有一座風景秀麗的小城，因地處昌江東南，又名“昌南”。自漢代起，這里就開始制作陶瓷器。英文里稱中國為“China”，是“瓷器”的意思，也有人說“China”就是“昌南”的音譯。這座古時的小城，正是如今有“瓷都”之稱的景德鎮。

早在宋代，中國就有“官、哥、定、汝、鈞”五大官窯引領瓷器工藝的發展。隨著蒙古人統一中原，瓷器的風格發生了很大改變。蒙古人喜愛白色，所以，能燒制出上等白瓷的景德鎮吸引了他們的目光。于是，元世祖忽必烈把一大批北方優秀的制瓷工匠，舉遷至這里作為“御匠”，制作宮廷御用瓷器。此時的景德鎮，有著帝王的青睞和支持，又云集了全國的能工巧匠，很快成了五大官窯之外的又一個制瓷基地。而這里燒制的瓷器之所以細膩白暫，源于它獨特的礦產——高嶺土。

景德鎮往東40余公里有一座山，叫高嶺山。山上出產一種特有白色黏土。清代的《景德鎮陶錄》中記載：“高嶺，本邑東山名，其處取土作不(dun)……造佳瓷必求東山出者耳”，“不”是指瓷器的坯胎，想要燒出好瓷器，看來只有用這里的高嶺土才可以。高嶺土的主要成分是高嶺石，即白云母。它不僅潔白純凈，耐火度還很高。后來凡與高嶺土形狀、用途相似的制瓷原料，皆稱“高嶺”。現在，“Kaolin”(“高嶺”音譯)已經是全世界制瓷原料的代用語了。

景德鎮成了“瓷都”，勤勞智慧的瓷工們用鈷礦顏料調作墨水，在這里特有的潔白的瓷坯上繪出精美的圖案。就是這樣，青花瓷成了景德鎮最著名的物產。如今，青花瓷就是景德鎮的一張“名片”，那水墨般素雅的顏色，就仿佛江南小鎮上旖旎的風光。

海上瓷器之路

土耳其的托普卡比宮中，藏有一幅奧斯曼帝國的蘇丹穆罕默德二世宴請外國使節的畫作，畫中人圍坐在圓桌旁，用長柄金屬勺從一只青花大缽中盛取食物。青花瓷是當時外國的王公貴族才能享用的器物。

同“絲綢之路”、“茶馬古道”一樣，元代的中國，也有一條通往西亞的“瓷器之路”。因為瓷器沉重而易碎，所以大都從海上運輸。

西亞雖然盛產蘇麻離青，但當地人并不擅于燒制瓷器，而藍白相間的青花瓷很符合伊斯蘭國家的宗教風格，所以，在西亞極受推崇。隨著貿易和交流不斷，青花瓷也漸漸顯出一些兼收并蓄的味道。瓷器上繁多的植物和抽象紋飾就是典型的伊斯蘭風格；而大盤、大碗的造型也迎合了西亞人吃抓飯的習慣。

到了明代，青花瓷更是鄭和下西洋必攜帶的大宗物件之一。由于在海外的熱銷，青花瓷的價格相當昂貴：一只青花瓷盤幾乎與一只純金盤子的價格無異。那時，外國貴族們家里擺上一個青花瓷盤，幾乎就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而如今，青花瓷圖案已是最能代表中國文化的符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