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跟東 陳 婷
2007年,在著名導演馮小剛導演的電影《集結號》中,谷子地在烈士墓前吹響了為47位戰友正名的“集結號”。自2008年清明節以來,江蘇省鹽城市城鄉無數熱心人士,共同吹響了為2000多位無名烈士尋親的“集結號”……
五條嶺下埋忠骨
兩千英烈皆無名

前不久,記者來到江蘇省鹽城市步鳳鎮慶元村一個叫五條嶺的地方,這里安葬著2000多位無名烈士,墓地簡陋,荒草叢生。
“60年了,你們是第一批來五條嶺無名烈士墓的記者!”79歲的陳長安老人由兒媳攙扶著來到記者身邊,他眼里含著淚,雙手哆嗦著,講述起60年前,他親歷的一切……
1947年12月20日,敵軍駐蘇北1.3萬多人進至鹽南。我華東野戰軍決定在通榆公路(今204國道)、串場河一帶設伏,殲滅敵人有生力量。26日傍晚,我軍發起攻擊,各伏擊點勇猛沖殺,將來犯之敵攔腰截斷。然而,由于我軍處在一片平原地帶,傷亡較大。而且有的敵軍搞假投降,待解放軍接近時,突然槍炮齊發,我方猝不及防……戰斗進行了四天四夜,地上的白雪都被血染成了紅色。
戰后第3天,鹽東縣政府組織群眾將2000多名烈士遺體運至伍佑區袁坎鄉港南村(現步鳳鎮慶元村)掩埋。由于戰情太緊,這些被匆匆抬下戰場的遺體,來不及清理,更不用說清點誰是誰了。
幾十年過去了,五條嶺沒有變過:簡陋的紀念碑、狹窄的甬道、叢生的雜草,幾乎沒有人來認領這些無名烈士,也沒有人來隆重地祭奠這些忠魂。
深情吹響“集結號”
引來八方尋親潮
五條嶺無名烈士的事跡經當地媒體披露后,立即引起人們的關注,仿佛吹響了尋找烈士的“集結號”,一個接一個的電話打到有關部門。有人希望為無名烈士們做點事情;也有人就是尋找烈士的親人……
77歲的徐寶順老人15歲參加新四軍,16歲參加鹽南戰斗。他告訴記者:“那天夜里,天下著雨,我們的棉衣全濕透了,冷得像刀刮,個個都是泥人。凌晨兩點鐘左右,我們與敵人接上火,喊著叫著展開了肉搏戰。我的連長姓陳,他的大腿被打斷了,還高喊‘沖??!一連的通訊員名叫徐壽宏,和我一起在濱海老家當的兵,也在那次戰斗中犧牲了。第五天,敵人開始往南撤,我軍也吹響了撤退號。我們連在前面還剩一個戰友,他剛翻到溝邊,一梭子彈打中他的后背,滑了下來,嘴里血沫直流。我會水,一頭扎進東邊冰冷刺骨的大河里……60年來,我就想知道那些戰友安葬在哪里,卻一直不知道他們的下落。”
當記者陪著徐寶順夫婦一起前往五條嶺看望當年的烈士時,他老淚橫流放聲痛哭:“戰友啊,我今天終于看到你了!”“親愛的排長、親愛的連長,你的部下來看你們了!你們都走了,就留下我一個人?!痹陂L長的土嶺前,他擺上鮮花、蘋果,為戰友滿滿斟上三杯白酒,再將余下的酒灑在四周。
83歲的谷建民老人找出《射陽革命史料選輯》,拿著放大鏡仔細查找,并用紅筆一一標出62位在那場戰斗中犧牲的烈士的姓名。

“鹽南阻擊戰的烈士中,有我的伙伴、我的同學。董殿成、高平、蘇榮鳳……有的和我同村,有的就住在隔壁村,都是一起長大的玩伴……”谷建民告訴記者,他的家鄉興橋鎮至少有9名同志犧牲在這場戰斗中。烈士家里收到了部隊的通知書,知道他們已經戰死沙場,卻不知道他們葬于何處。
烈士陵園將修繕
九泉英靈可安息
與此同時,一些熱心人士自發地開始尋訪從戰火硝煙中走來的老戰士,了解被塵封了60年的歷史。
鹽城市一位人大代表在冒雨祭拜五條嶺之后,又千方百計查找當年的老戰士。他說:“老同志普遍年歲已高,必須抓緊時間做搶救性的資料收集,這些資料是很寶貴的,對政府建設五條嶺烈士陵園一定有用。”步鳳鎮小學退休教師張俊龍,不顧腿腳不便,在鹽城城鄉多方訪查,已經找到4位參加過鹽南阻擊戰的老同志。
興化市大鄒鄉61歲的蔣女士是一位五條嶺烈士的遺腹子。當年,他父親與本村3位青年同時參軍,一起參加了鹽南戰斗。當時,她母親身懷六甲,得知她父親的死訊后,小腳的母親和爺爺奶奶趕到百里之外的鹽城伍佑、便倉一帶尋找,找了幾天幾夜,哭干了淚,也沒找著。1948年2月,蔣女士出生,至今她都不知父親的模樣……
經過近一年的尋找,鹽城市目前已找到383位有名有姓的“無名烈士”。在臨近的泰州市下屬的興化市,也有100多名烈士被親人找到。
如今,五條嶺不再荒蕪,無名烈士墓不再孤寂,來此祭奠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在通往五條嶺的德喜橋頭上,豎起兩塊藍底白字的路標,上寫著“五條嶺烈士陵園”;有人把捐款寄到或送到村委會,希望盡快修整改善陵園周邊的環境。
就在前不久,江蘇省民政廳向鹽城市下撥???,用于修繕五條嶺烈士陵園。當親歷那場慘烈戰斗的徐寶順獲悉這一消息后說:“太好了!我們這些幸存老戰士的心愿能實現了!”曾經在華東野戰軍某警衛團一連任一排排長的周竹林又來到了五條嶺,望著一條挨著一條的土嶺,他動情地對戰友們說道:“戰友啊,你們走了,我留下了。我今天已經比你們多活了60多年……希望你們在九泉之下安息,我們的后人永遠不會忘記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