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回家

劉國芳

夏村年輕一些的女孩都出去打工了。打工是好聽的話，其實就是出去做小姐。做這個來錢快，村里一個叫青青的女孩，出去不到兩年，家里就蓋起了樓房。還有何娟、小麗、燕子等，也是出去一兩年，家里就蓋起了房子。

村里人都知道這些女孩在城里做什么，甚至她們的父母也知道。但山旮旯里的小村，窮怕了，沒人指責她們。甚至，也沒人揭穿她們。過年的時候，那些女孩都回來了，她們一個個穿得很漂亮。村里人見了她們，都會打著招呼，比如見了青青，有人就說：“青青回來啦！”

青青說：“回來了。”

村里人又說：“青青你變得更漂亮了，你在城里做什么呢？”

青青說：“在服裝廠做衣服。”

村里人知道青青肯定不在服裝廠做事，但沒人會揭穿她，村里人跟青青點點頭，笑著。

見了小麗，也說：“小麗回來啦！”

小麗說：“回來了。”

村里人又說：“小麗你變得更漂亮了，你在城里做什么呀？”

小麗說：“在一家鞋廠做鞋。”

村里人也知道小麗不在鞋廠做事，也沒人會揭穿她。村里人也跟小麗點點頭，笑著。

年一過，青青、小麗、何娟等又出去了，并且帶了一些年輕的女孩出去。甚至一些結了婚的年輕少婦，也在老公的默許下出去了。不僅是夏村，就是周圍的許多村子，也都是這樣，只要是年輕一些的女孩或少婦，都出去了。

在那一帶農村走動，如果看到哪家蓋了新房，不用問，這家人家一定有年輕的女孩或年輕的媳婦在外面打工。誰都知道她們出去打工的含義，但夏村這一帶的人，不把這當回事。

這年，夏村一個叫何蘋的女孩也出去了。何蘋是夏村惟一高中畢業的女孩。她參加過高考，但差了幾十分。落榜后，何蘋又在縣城的親戚家學習了半年電腦。隨后，何蘋就出去打工了。

何蘋在東莞一家電腦公司工作，開始去的時候，月工資只有1000多塊。但很快，何蘋就表現出她在電腦方面的特殊天賦。她在一年里，連升三級，從一個普通員工升級到部門主管，工資也由開始的1000多元升到4000多。過年的時候，何蘋回來，也是漂漂亮亮了。村里人見了何蘋，也打著招呼說：“何蘋回來啦！”

何蘋說：“回來了。”

村里人又說：“何蘋你變得更漂亮了，你在城里做什么呢？”

何蘋說：“從事IT行業。”

村里人聽不懂，又問：“IT是什么意思？”

何蘋說：“就是從事與電腦有關的工作。”

村里人也點頭，也笑。但沒人相信何蘋真的從事IT工作，每個人都覺得何蘋跟村里其她女孩一樣，在城里做小姐。

何蘋出去的第二年，家里也蓋起了樓房。有人見了，就跟何蘋的母親說：“你家何蘋能干呀，出去才一年多，就有錢讓你們蓋房。”

何蘋母親喜笑顏開地說：“是呀，我家何蘋是能干，蓋房的錢都是她寄來的。”

房子蓋好了，差不多就到年邊上了，何蘋也回來了。那些女孩，比如青青小麗何娟等，也回來了。一個村里住著，不僅熟，還很要好。一天，青青和小麗跟何蘋說起很私密的話來，青青問何蘋：“你身體還好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一定要當心。”

小麗則說：“套子是一定要戴的，不然，壞了身體就玩完了。”

何蘋聽不懂這些話，何蘋問：“你們說什么呀？”

青青和小麗驚訝地看著何蘋，有些不高興地說：“你裝什么呀，你不跟我們一樣賺身體的錢嗎？不然，你兩年之內蓋得起屋？”

何蘋就明白了，何蘋說：“我才不跟你們一樣哩，我從事的是IT行業，IT你們懂嗎？”

兩個女孩見何蘋死活不承認，把臉一變，走了。

這年，母親要把村里的大狗介紹給何蘋。何蘋母親說她身體不好，總是大狗到家里來幫忙。但何蘋不同意，不管母親怎么說，何蘋就是不同意跟大狗好。何蘋每次都跟母親說：“大狗沒文化，他配不上我。”母親聽了，生氣了，母親說：“是大狗配不上你還是你配不上大狗！你在外面做那樣的事，人家大狗都不嫌棄你……”

何蘋沒等母親說完，就兇著勸母親說：“你說什么？”

母親回答說：“我說什么，你不懂嗎？”

何蘋說：“你說我也在外面做小姐？”

母親說：“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要不，你哪里賺得到那么多的錢？”

何蘋就要發作了，但最終，何蘋只扔了一只熱水瓶。

第二天，何蘋就走了。以后，除了寄錢回來，何蘋再沒回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