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鷺
1949年10月23日。人力車夫出身,已是杭州棉種保管組的棉種翻曬組組長的陳福林,被領導點名去“參加革命工作”。因為“便衣匪特”往往以保甲為依托,所以中共浙江省委決定廢除保甲制。10月13日,上城區公所依照市政府的指示,著手廢除保甲,建立“民主的居民委員會”。陳福林居住的上城區是試點之一。
陳福林趕到選舉會場時,200多名選民代表已經到了大半。上城區區長田奎榮在講臺上主持,20多個人坐在講臺右側,后來他得知,那是國民黨的27個保長。選舉在選民們剛學會不久的國歌聲中開始,發下來的選票上,有21名候選人,“每張選票劃17個圈,少劃可以,多了不行。”陳福林以220票當選居委會主任,陳道彰以208票當選副主任。移交公章時,國民黨保長們不配合,還是在區長秘書把手槍拍到桌子上的情況下,才將長條的、方的、圓的公章陸續交出來。新中國第一個居民委員會成立了。
1950年3月,杭州全市就基本完成了取消保甲制和建立居委會的工作。
在新政權建立之初的特殊時期,很難把居委會的職務與消費合作社的職務分得那么清楚。因為此時居委會很大一部分職能,在于幫助政府穩定市價。
據時任杭州市長江華的傳記記載,1949年10月中旬和1950年2月,在投機資本的推動下,杭州的一般物價,11月比10月上漲了3倍以上。為此,中共中央華東局和中共浙江省委緊急調運大米、紗布支援杭州,通過國營零售商店、供銷社和消費合作社,直接向居民配售。在陳福林負責的這個銷售店,一天要賣掉7.5噸糧食。
忙亂之中難免出錯。一次,一個店員無意地用鐵絲固定了一下秤,出現了短斤少兩現象,60多個私人米販趁機煽動不明真相的居民哄搶大米。事情遠不止這些。“上有千條線,下面一針穿”。各個政府機關、企事業單位以及部隊布置下來的任務,千頭萬緒地涌向居委會。很快,陳福林就發現自己成了公債推銷大隊大隊長、皖南皖北水災募捐委員會主任、抗美援朝宣傳委員會主任、擁軍優屬委員會主任……
解放軍過境時,他要忙著去企業借鑼鼓組織居民歡迎,準備燒飯的水缸和桶。
反特,當然是那個時代居委會的重要工作。居民區的住戶,家里來了客人,如果要過夜,必須報告居民小組長,再由后者上報給居委會治保主任。對于被管制的“階級敵人”出門時,“去哪”“何時回”,同樣必須報告給治保委員。
1952年6月,華東軍政委員會召開民政工作會議,專門把建立城市居民委員會作為一項重要議題,擬定了 《關于十萬人口以上城市建立居民委員會試行方案(草案)》。7月下旬,試行方案在華東各城市試行。
過程是曲折的。1952年,新生的居委會遇上大規模的“肅反”工作和反貪污、浪費運動。運動中,經過檢舉揭發和財務檢查,居委會出現很多不合理“攤派”“浪費”,甚至“個人貪污”事件。更嚴重的是,在這條被譽為最基層的“統一戰線”中,挖出了大量地主、特務、資本家等階級異己分子,使"華東方案"的推行陷于停滯。
僵局最終通過自上而下的方式得以打破。據時任北京市市長彭真的回憶,“早在50年代初期,有一次毛主席在天安門看游行時跟我說,要把城市里的各種人都組織起來。由于那時條件不成熟,又缺少經驗,在1954年先確定在四五百戶范圍內建立派出所。至于居民委員會怎么搞、居民代表會怎么開,當時還未來得及深入研究。”
根據毛澤東的指示,彭真通過內務部做了深入調研,1953年,向毛澤東并中共中央遞交了一份《報告》。《報告》建議在各城市區以下和不設區的市以下,同時建立兩個組織,即“城市街道辦事處”和“城市居民委員會”。
1954年12月,毛澤東簽署發布經全國人大常委會第4次會議一攬子討論通過的《城市街道辦事處組織條例》和《城市居民委員會組織條例》。由此,市、區兩級政府及其派出機關街道辦事處和居民委員會、居民小組的雙重架構正式在城市確立。
1958年開始“大躍進”,這時各居委會基本都有了固定的辦公地點,里弄干部全日上班,并正式從義務制轉為津貼制。到1960年改為里委會時,里委配備的專職干部達10人左右,包括里弄黨支部書記、里委會主任、婦代主任和各工作委員會。從形式上說,已經是基層政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