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

王念平

紅狐貍夜總會豪華、氣派。

阿珍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心里挺緊張。有穿皮短褲的女人從面前走過，她立刻聯想到深夜在馬路邊攔擋過往車輛的那類女人。這時，詹總把一杯紅酒遞給她，阿珍，陪我喝一杯。阿珍看著酒杯，搖頭說，詹總，來時不是說好了不喝酒嗎?

就喝一杯……

阿珍很堅決，詹總，你說話可要算數哦!不如，去唱卡拉OK吧。

也好。詹總站起身，向阿珍伸出一只胳膊，阿珍只好挎進他的臂彎。他們儼然一對戀人，昂頭向OK廳走去。

OK廳有些空，阿珍看見有個胖男人手操麥克風，唱歌像豬嚎。可旁邊卻圍了一圈紅男綠女拍手叫好。阿珍好失望，就對詹總說，這地方從外面看挺好，可是進來卻給人一種污濁的感覺。詹總說，有什么辦法。看得太清楚，你就會失望。別想那么多，我們一塊唱歌。

令阿珍驚訝的是，詹總唱歌竟也像豬嚎。阿珍只好在一邊看他唱。詹總用粵語唱完一首《最愛是你》之后，阿珍說，詹總，回公司吧，這里好無聊。詹總有點不悅，阿珍，你若不開放自己，就要被這個社會淘汰。

謝謝詹總的提醒，我只是不喜歡這個地方而已。

那好，你先回公司吧。

阿珍快步走出OK廳。

詹總一直望著阿珍的背影消失，眼里閃著一種惡毒的烈焰。

自阿珍進公司，詹總就想得到她，可阿珍的傳統與聰穎，讓詹總不敢輕舉妄動。在公司里，除了董事長，詹總的權力可謂一人之下百人之上。有幾個女孩懾于他的權力，甘愿做他的情人。可詹總對這些投懷送抱的獵物早失去了興趣。阿珍一進公司，詹總的眼睛看她總發亮，常莫名地關照她。詹總提出給她漲工資，沒想阿珍立即搖頭，說剛來無功不受祿。如是幾次，詹總明白，金錢打動不了這個女孩。

詹總開始實施更卑鄙的手段。他讓阿珍做產品銷售員，因為這個工作極具挑戰性，打交道的人形形色色，天長日久，再純潔的女孩，也免不了打上市俗的烙印。

沒想到阿珍工作很出色。很多客戶打電話給公司，夸她服務熱情周到。

詹總黔驢技窮，但又不敢輕舉妄動，要是讓董事長知道他是個靈魂卑劣的人，那可不是好玩的。

可是后來，阿珍還是碰上了一個釘子客戶，不但要求退貨，還要公司賠償損失。詹總很慷慨，一口答應給予客戶賠償。這在公司是破天荒的事。詹總為阿珍解了圍，自然想獲得好處。便借此請阿珍吃飯。

阿珍勉強答應了。

去的是一家粵菜館。阿珍是廣東人，詹總真可謂用心良苦了。詹總一口氣要了20個菜，阿珍說，詹總，我可要走了。詹總只好退了，桌上就三個菜。詹總要上酒，阿珍又說，詹總，我現在就走。酒沒喝成，這頓飯，詹總的目的落空了。

阿珍業績突出，詹總給升了一級，詹總說，今晚我代表公司為你慶賀。到紅狐貍夜總會時，阿珍說，詹總，我們說好了，不喝酒的。詹總點頭，心里卻說，到時恐怕你就會身不由己了。

但詹總的目的又一次落空了。

不久，詹總從何珍的同事阿琳口里得到一個秘密。詹總得意地暗自笑了。

這天下夜班，詹總可憐巴巴地對阿珍說，阿珍，今天董事長狠狠地訓了我一通，說我工作沒搞好，還敲了走人的警鐘，我心里好委屈，你陪我散散心好不好?

阿珍說，現在是銷售淡季，客戶少點也難免，董事長知道的，怎么會訓你?

哎啊阿珍，你才出道沒多久，你不知道，伴董事長就如伴老虎，稍不小心，罵你算不錯啦。

那好，陪你散散心好了。

第二次，詹總邀阿珍到紅狐貍夜總會。詹總喝了很多酒，借助酒意，詹總突然抱住阿珍訴苦。阿珍推不開他，只好耐心聽。

但是阿珍不知道這是個圈套。

第三天，阿珍的男朋友國芳拿著幾張照片來找她。見到阿珍，國芳把照片狠狠地甩在她腳下。

阿珍莫名其妙地撿起照片。看過，才明白男朋友為什么發火。照片上，詹總抱住她說著什么，神態極其曖昧。阿珍知道中了詹總的圈套。

國芳說，是你背叛了我，別怪我無情……

阿珍知道解釋也無用了，國芳眼睛里憤怒的火焰不容她解釋，兩年的戀情就此宣告結束。當晚，阿珍一個人去紅狐貍夜總會喝酒。醉意蒙眬的時候，詹總出現了。詹總摟抱著阿珍笑，看來再堅強的女人，打敗她，只有讓她在愛情上受到打擊才是最有效的手段。阿珍給詹總倒滿酒，舉著酒杯說，詹總，你勝利了，來，為你的勝利干杯……

這夜，阿珍做了詹總的情人。

沒多久，公司做假賬偷逃稅款的消息見諸報端，公司聲譽一落千丈。而此時阿珍卻從公司消失了。

詹總被公司炒了魷魚，夾著尾巴灰溜溜地回了內地老家。

那晚，在紅狐貍夜總會，阿珍手操麥克風，淚眼蒙眬地忘情歌唱：“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紅塵呀滾滾癡癡呀情深聚散終有時，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里有你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