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的秘密

鄧解華

王二愣的老爹臨死前，淚眼婆娑地對老伴說：“二愣是咱王家三代獨苗，你可一定要把他拉扯大，千萬不能斷了香火啊。”二愣二十五歲那年，王大媽托人給他介紹個對象，姑娘是鄰村的，叫包小米。大伙都說，二愣能娶上這樣的女人，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也難怪有人眼紅，那包小米實在長得漂亮，白白的臉蛋上一對水靈的大眼睛，咋看都像個電影明星。二愣抱著這么個大美人睡覺，做夢都會笑出聲來。

可是，漂亮畢竟不能當飯吃，自打媳婦進門后，王大媽就掐著手指算日子。眼瞅著兒子結婚快三年了，媳婦的肚子咋就一點動靜都沒有呢？沒多久，周圍的風言風語就多起來了，說什么的都有，而最難聽最讓大媽受不了的，竟然有人說，小米是只只會抱窩不會下蛋的小母雞。原本抱孫心切的王大媽聽了這話，哪里還能坐得住？

這天下午，二愣和小米從外邊回來，剛打開門，就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屋內的方桌上點了許多香燭，桌子邊上坐了幾個老頭老太太，有的在念經，有的在疊紙錢……“媽，這是干啥呀？”一見兒子兒媳婦回來了，大媽趕緊站起來指著中間那個胖乎乎的老頭介紹道：“這位是‘如意大仙，我特地從西山請來的……”然后，大媽就拉著二愣和小米，又是燒香又是磕頭，折騰了好一陣，大仙才從口袋內掏出一張黃紙，一邊在燭火上烤來烤去，一邊對著黃紙念念有詞，不一會兒工夫，紙上便顯出幾個大字來。大媽湊上前去一看，頓時樂得叫出聲來：三個月后喜得貴子！

大媽伸長脖子，每天細心地注視著媳婦的變化。好不容易，三個月就這樣從眼皮底下溜過去了，可媳婦的肚子卻依然是風不吹草不動的。這下，大媽可真的著急了，難道小米真的……她悄悄地把兒子拉到房間里，說：“二愣啊，你不要太死心眼了，這女人連大仙都治不了，留在家里還有啥用！你可是三代獨傳，要是真的斷了香火，叫我死后怎么有臉去見你的爹……”說著，便嗚嗚地哭了起來。

母子倆的說話聲，全被躲在門外的小米偷聽到了，她氣極了，晚上就恨恨地對二愣說：“明天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看看到底是誰的原因，要是我有問題，我立馬就離開你家，省得你媽哭哭啼啼的。”

“你別瞎想，不管咋樣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說著，二愣有些擔心地問小米，“萬一……是我有什么問題，你……”

小米想了想說：“別胡思亂想，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過了片刻，二愣才仿佛下了很大決心地說：“既然這樣，我們明天就去縣城，我有個同學叫姚靜，在那兒做婦產科醫生。”

第二天，夫婦倆就去了縣城。三天后，二愣才從姚靜那兒拿到了檢查報告。從縣城回來，二愣像傻了似的坐在沙發上，老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小米從他口袋內取出一張化驗單，當王大媽知道檢查結果時，頓覺天旋地轉，差點摔倒在地。這張化驗單是二愣的，原來是二愣沒有生育能力。

這怎么可能呢？看著兒子身體強壯得像《水滸》里的武二郎，老虎都打得死，王大媽實在想不通啊！她望著兒媳手里那張薄薄的紙片無奈地嘆道：“難道王家真的要絕后了嗎！”

這天晚上，窗外下著霏霏小雨，二愣握著小米的手寬慰道：“你不要太擔心，其實我的身體是很棒的。至于這點小問題，姚靜說，她父親是個老中醫，對于治療不孕不育是很有把握的，過幾天她就回老家去，先幫我帶些藥來試試看。”

小米還是高興不起來，她把頭撇向窗外，冷冷地說：“能治好當然是好事，可萬一……”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二愣的臉上濕漉漉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他用手一抹，只覺冰涼冰涼的。

姚靜倒是言而有信，沒幾天就把藥帶來了，二愣像得到了救命仙草似的，將藥煎得濃濃的，一天三大碗，咕嘟咕嘟往下灌。這藥很苦，二愣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大媽看著心疼，叫小米去超市買點冰糖給二愣解解苦。小米伸了個懶腰，對大媽說：“他自己又不是沒長腿，嫌苦就自己去買。”二愣趕緊說：“不苦不苦，我一個大男人，吃這點苦算啥。”

二愣的藥一吃就是幾個月，病沒治好，人卻瘦了不少。這天，鄰居王小三來問二愣，說他有個表哥在城里搞建筑，最近工地上缺人，問他去不去。二愣剛想開口，大媽卻從里屋走出來說：“不去不去，二愣要是走了，家里那么多地小米咋種得了。”

晚上，小米對二愣說：“剛才我問過小三了，他表哥的工地上也要女人的，你媽心疼你，那明天就我跟小三去吧。”二愣不同意，搖著頭說不行，那活你哪干得了。可是，二愣還是沒有留住小米。那天，他去姚靜那兒取藥，回到家就不見小米了。他急得村前村后四處尋找，后來，在床頭柜內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二愣，別再折騰自己了，我知道，你那藥只是喝給我看的，其實那病根本就治不好的，我這輩子可不想連個孩子都沒有……”還沒看完，二愣就發瘋似的沖出家門，一邊跑一邊哭喊著：“小米，你不能這樣，快回來……”

半個月后，二愣在一個工地上找到了小米，不過她不是在干活，而是跟一個老板模樣的人剛從外邊回來。小米見二愣來了，也吃了一驚，她把二愣拉到一個角落里說，她在這兒很舒服，小三的表哥挺照顧她，有時帶她出去談談業務，空了就在工地上做做飯。二愣想，你是我的老婆，咋要別人來照顧。于是急著對小米說：“姚靜說了，我的病沒事，最多一年就能治好，你快跟我一起回去吧。”

見二愣不肯走，小米只好軟下來說：“我和小三的表哥已簽了一年合同，如果現在走了，要賠不少錢的。還是你先回去，等合同到期我馬上就回來。”

可是，二愣做夢也想不到，沒滿三個月，小米卻突然失蹤了。那天，小三匆匆回來說，上個星期，他表哥攜款跑了，小米也跟著沒影了。二愣像被人當頭打了一棒，當場就兩腿一軟，倒在地上……

小米一走，就是三年杳無音訊。這天，二愣忽然接到派出所打來的電話，說有個叫小米的把他和姚靜都給告了。二愣匆匆來到派出所，這時，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終于發生了。警察正拿著一張單子在問姚靜：“姚醫生，請你看看，這是你開的嗎？”姚靜接過一看，立馬就認出來了：“這是三年前我給王二愣開的，有什么問題嗎？”她疑惑地望著警察，不知道這張化驗單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警察鄭重其事地對她說：“剛才有人向我們舉報，說在三年前，你為了拆散人家夫妻，故意編造了一份假化驗單。”

就在姚靜疑惑不解的時候，小米忽然從里面走了出來。她指著姚靜破口大罵，罵得姚靜連一句話都說不上來，直等到小米罵累了，姚靜才從警察那兒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自從知道二愣患了不育癥，小米就打定主意不再和他過了。她千方百計想離開二愣，正好小三表哥的工地上要招人，她就偷偷地跑去了。不料，小三的表哥竟對她特別熱情，一來二去，兩人便走到一塊了。因為害怕二愣再次找到工地，二人就攜款跑到了南方。小三的表哥是有老婆的，小米卻情愿做起了二奶。小三的表哥答應小米，只要為他生個兒子，他就和前妻離婚，正式娶她為妻。小米得意極了，覺得自己麻雀變鳳凰的日子近在眼前。她整天圍著他，乖得像籠中的金絲鳥。時間一天天地過去，而小米的肚子卻依然是那樣不爭氣，當小三的表哥發現小米只會抱窩不會下蛋時，就一腳把她踢開了。

小米傷心極了，這時她才想起了二愣。昨天晚上，趁著夜色，她悄悄地回到了二愣家。可她剛想敲門，突然看見房間里二愣正和姚靜坐在床上，開開心心地在逗一個嬰兒。小米恍然大悟：原來三年前那張化驗單，竟是他們故意設下的陷阱。

“姚醫生，你還有什么要說的？”警察的突然提問，使姚靜的臉一下紅了起來，她猶豫地說：“我……”警察又正色道：“如果你沒有什么好說的，那我們就要按故意……”

“等等！”這時，二愣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他恨恨地看了看小米，然后，從懷里又掏出了一張化驗單交給警察，當小米看到這張化驗單時，頓時臉色煞白，一下就癱倒在地。

其實，是小米患上了不孕癥，三年前，二愣從姚靜那里先知道了這個消息。二愣怕失去小米，就懇求姚靜幫忙，他只是想拿這張假化驗單騙騙母親，不料小米卻信以為真。

二愣的善良深深打動了姚靜，小米走后，他們二人就走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