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雪
坐下來,靜靜品味面前的蔣川,競不再是一個棋手,簡單地說,他終于是一個運動員了。
坐下來,靜靜品味面前的蔣川,竟不再是一個棋手,簡單地說,他終于是一個運動員了。
蔣川很給我面子,我說隨便,他就決定了去東北菜館。當然,也是因為我把他帶到了一條新疆風味和辣味十足的食街,這讓不習慣西北食性的他很自然地把目光放到了相對清淡的東北餃子館,他邊點菜邊看旁邊的一盆棒骨,貌似垂涎三尺地說冬天吃些這種東北菜很舒服的,又不辣,又暖身。我感慨著終于他鄉遇知音,食性似乎有些“固執”的蔣川很合我這個祖籍煙臺而身在北京的浙江人。
傾訴的氣氛很好,認真而不嚴肅,和諧而不隨意,淡雅的不只是身邊的取暖燈,更是氤氳在空氣中的輕松閑適與恬靜詼諧。
是的,蔣川已經度過了多事的2008年,多事之冬中他真的可以成為最幸福的象棋人了。
突然很想在許久忙碌后重新用文字感受一下自己的情緒,可是寫蔣川很容易,關于他的文字會讓人覺得他已經早早地嶄露。可是只要稍稍關心他的人都會發現,蔣川其實很深,很重,其實永遠看不清他是鑰匙還是鎖。所以,寫好蔣川又很難,因為他最公諸于眾的竟然就是這份“深”,更因為,他一直不爆發。
其實呢?即便大家都知道,24歲小將不小。早已有了各種“名副其實”的代號,他也依然像一個謎團,誰都不知道,看似早已成熟甚至認命的蔣川何時才會真“穿”——直到2008年底。即將滿25歲的“老將”突然爆發成了“冠軍專業戶”。
因為,棋盤上,電話里,雙眼前,蔣川永遠是百變的。
所以,當我真正想再提筆時,便不再忌諱提到那些心照不宣的秘密。
溫州人在北京,天下誰人不識君
知道蔣爺回來了,我興致勃勃地要請他吃飯,結果當然和預計的一樣:他請我吃飯。我很興奮地說就要這個結果,心里卻是七上八下的,畢竟也知道他忙,可是他卻說,即使沒有拿冠軍,是朋友也要請啊。聽得我心里暖暖的不說,主要還是想到了溫州人的爽快,一種江南氣息極濃的爽快。
一見面,蔣川就告訴我,他剛剛去買了紅木家具,一邊感慨買家具最耗錢,一邊頭也不轉地自我沉醉著:“不過那套家具真舒服,太舒服了。”
我開了個玩笑:“趕緊組個家嘛,也需要了。”
他倒是不以為然:“這跟這有關系嗎?在家里溫馨的享受是需要的……”
吃飯時,他又提到,自己現在還是改不了溫州食性,只吃得慣家里的口味,所以自己做飯,也做得一手拿手的溫州菜。蔣媽媽更是時常挑一些北京上佳的海鮮在比賽或緊張時期犒勞辛苦的兒子。說實話,北京沒幾家正宗的浙系菜館,聽得我口水直流。
這就是蔣川,一個在北京沒有改變對家和生活全部宗旨的溫州人。
北京的溫州人
去年的這個時候,蔣川還在無奈中:“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總在最后時刻掉鏈子,你給我找找原因?”其實我知道,他也知道,但是做起來,又豈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后,一系列比賽中,蔣川開始低調、開始釋然,開始兩個年輪后成熟的蛻變。
突然發現,冠亞只是一念之間,蔣川開始學著讓心理成熟起來,開始讓自己放松起來。買了車,學著運動和家務,學著居家和安享,他就像豁然開朗的孩子,笑得更單純更無邪了。
此時,在蔣川身上唯一不變的就是賽場上和生活中那份溫州人的元素,應該說是浙江人最本性的勤奮和不認輸。說這是他成功的原動力一點不夸張,連他自己也認為,溫州人的聰慧精明加上勤奮才是成功的基本。蔣川說,木樨園一帶有不少溫州來經商的老鄉,久而久之,混熟了,關系都不錯,本來溫州人集體感就很強,很容易在異鄉打成一片,和他們一起玩一起瘋的日子很舒服很隨意,一切名利都可以淡泊。
是的,冠軍和亞軍只是在一念之間,只要他沒放棄。
是的,蔣川其實一直心念著家鄉,那是骨子里的根。
在大家開始紛紛認為他的名字好的時候,他卻認為“這個名字本身很簡單,當時我媽就是想讓我寫名字的時候簡單一些,就像贏棋輸棋一樣,是那么簡單的事。”
沉默,并非沉郁并非沉寂
其實,瘋狂的只是他的表現,是人們的驚訝,卻并非蔣川的內心。
見到蔣川,除了燦爛的笑容,更真實的依然是他的淡然如水。
賽場上下他都很嚴肅,近乎于冷酷,但是2008年看蔣川的棋更精致更酣暢了,連每次都要等到賽后才有時間真正回味的我,都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豐富情感,是專心作戰的細膩和精妙,滿盤皆子,盤盤皆精。可是對于戰斗,他更“沉默”了。一下場就只字不提,一離盤就只子不念,復完盤一切隨風。正像他自己說的:“下完了,就不想了,玩的開心,大不了下場再硬著頭皮上唄。”
我知道,以蔣川的實力只要有比賽,他就不會“硬著頭皮上”,因為“下棋的人不可能不想贏棋,不可能不準備”,但是“我準備就是為了更好更正常地發揮更集中的注意力,為了有更深遠的發現。”但正如李雪松描述的超霸賽期間的蔣川——除了下棋,就是吃睡,有何不妥呢?蔣川的沉默會讓人很清晰地感覺到,里面有鉚足勁的成分,好像他的棋,當其中的潛力爆發時想不贏都難。
自信,不是自負不是遮掩
蔣川是自信的,從我認識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當時他還不算是“千年老二”,似乎就是那一次開始,我聽見了“2”這個詞和蔣川掛上了鉤,此后的每次比賽,我都總會放不下心里的遺憾又不忍提及傷疤,問候之余覺得所有語言都是蒼白的。
但是,我總也沒想到,自信的蔣川每次都是昂首走過,每次都能笑著面對,看著看著我竟也習慣了他的堅強和拼勁:失利后的悲痛,調整后的輕松,聊天的暢意,都歷歷在目,當我說“蔣川笑一個”的時候,他會突然咧開嘴,憨厚地說:“和美女照相求之不得啊”。而后便是一陣更爽朗的笑聲。這不僅從此建立了我腦海中象棋選手的親和,更讓我覺得蔣川并非傳說中的輸棋后“郁悶”之流。
賽場外,蔣川有掩飾不住的失落,有時專注于自己的落敗,到賽場后他的嚴肅和賽前的自信總那么具有震懾力。但忘不了的其實是他拿著冠軍的無奈,是他盯著智運會遺憾的棋盤長嘆長注,是他個人賽上輸給洪智后面對許銀川的開懷,是楊官磷杯時他一如既往的癡迷于棋和顯然“進步”了的釋然……提前奪冠。這在以前,哪怕民間賽事中,對于蔣川是多么的伸手不可觸及,而今,卻可以成為過眼云煙,任之輝煌。更難能可貴的是。這一系列的表情和神態自然連貫,卻又那么出乎意料,于是蔣川給我的印象變成了:溫商和京爺的合體。
是的,沒有這一個月,蔣川還是那個蔣川,有了這一個月,他可以一下上升到年度十大新聞三甲之列。
想找境界?“墮落”吧
吃飯的時候,我最先問到的就是到底是什么力量使他爆發了?其實,我當然知道,這是緣于放松,緣于釋懷。但真的釋懷是有個過程和動力的吧?或者是某一個時刻?
他倒好,直接給我津津樂道地描述了整個“蛻變”后的蔣川:其實,我現在的運動就是健身,什么都可以,目的在于娛樂、放松和健體:“你看我今天去買的紅木,真的,沒反應過來錢就沒了,老板還給我打了折,相當優惠了,我還是把從他那里贏來的獎金都還給他了,哦,還不夠……”
可是這一番言論間竟然沒有半點猶豫和遺憾。隨后接了個電話,和朋友商談了關于今晚去健身的事情,掛下后頗有些自豪地說:“其實平時也這樣啊,說實話。現在要是不知道我下棋的人,看我每天開著車到處玩,還真以為我是什么公子哥呢,呵呵……其實也沒什么,懂得玩了,最大的好處就是心放開了,不像以前那樣想著一定要達到了……真的,現在下完棋,什么都不想,該玩的時候就好好玩,不再那么刻意地拼命,生活也輕松很多……”
最后的結論呢?
“所以我也說不清為什么,怎么回事,是什么,反正我‘墮落以后就真的狀態、心態什么都好了,成績也上去了,運氣也來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狀態總有起伏,再要是不好了,我覺得也正常,也能接受。”
確實,經驗之談
在北京第一次見到蔣川。就想問他怎么現在買車,24歲的他當然不會像我現在這樣正在奮力,什么都不想,但是開著車來“敘舊”的他卻無疑讓我覺得有些高高在上。當時的我并不知道他剛剛買車,可是再一細看,蔣川多了的不是帥氣和酷勁,而是一份別樣的瀟灑自在和輕松愜意。
這次,我又忍不住想:今年買車的蔣川究竟有何“意圖”呢?蔣川被我問蒙了:“就是想買了唄。不為什么,想玩了,北京太大。”
但是我沒想到,剛放下約好健身朋友的電話,蔣川突然像想起什么一般,激動起來:“哦,對了,買車了,然后就拿冠軍了,這是真的!”
我突然傻了,隨即便明白了。他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骨棒。開始頭頭是道:“前面我一直強調我的生活開始輕松,開始‘墮落。其實買了車起碼就會開著車出去玩,去欣賞去接觸社會了,可以真正讓自己放松,不去想一些無用的東西,慢慢生活,簡單了,輕松了,勝負也就不重要了……”
我想著,新年交接,蔣川的“坦白”真夠“雷”人的。沒想到,他接了句更實的:“反正,不努力了,以后成績就好了。”
真的很實在,我懂,這是真的。
編輯/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