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聽雨

靳國君

西湖的雨千姿百態(tài)，梳洗著西湖的美，孕育著西湖的神韻。

今年3月下旬的一天，到西湖，在湖畔劉莊沿著園林里的回廊漫步，毛毛細(xì)雨下個不停，無聲、無影、無形。悄悄地落到樹上、草上、花上。伸手回廊外，只感到微微濕意。身在個中境界，回味“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fēng)”詩句的味道，頗感貼切、傳神。不過這兒只有“沾衣欲濕杏花雨”，不知“吹面不寒楊柳風(fēng)”已吹到關(guān)山何處。正開著的杏花，雪白雪白的，在綠樹叢中顯得分外嬌美。細(xì)雨在花骨朵上凝聚出一顆顆小水珠。晶瑩閃亮。樹葉上的水珠顫顫巍巍，不時滾落下來。遠(yuǎn)山近水、亭臺樓閣，一片靜謐，享受著毛毛細(xì)雨的愛撫。西湖水面無波，岸邊垂柳婀娜，少了幾分明麗，多了幾分含蓄。毛毛細(xì)雨緩緩地下著，像是個多情的含羞少女，藏在樹后、花下，悄悄地點(diǎn)染著湖山。這是一種輕柔的美，滋潤人、涵養(yǎng)人，人的五臟六腑和四肢仿佛也和花草樹木一起，植根濕潤的泥土，承受大自然的摯愛，呼吸著草木的幽香，心靈和毛毛細(xì)雨相融合。化入空靈的綠色世界。

夜晚下起小雨。拉開窗簾，推開窗戶，流進(jìn)涼爽的柔風(fēng)，飄灑進(jìn)點(diǎn)點(diǎn)雨珠。望西湖，成串的燈光倒映水中，不甚分明，但聞雨聲沙沙。小雨緊一陣緩一陣，雨聲重一陣輕一陣。窗下的樹枝，在小雨中微微顫動。小雨變得淅淅瀝瀝時，聽得見房檐上、樹上的水珠落在水泥地上和西湖邊上的“吧嗒吧嗒”的聲音。絲絲縷縷的小雨，把西湖的夜景也模糊了，蘇堤只露出一條若隱若現(xiàn)的黑影，湖對面岸邊的燈光疏疏落落，眨著眼睛。水天在小雨中顯得悠遠(yuǎn)、神秘。小雨的美和西湖夜景的美交融在一起，是渾然一體的朦朧美。這小雨的沙沙聲、淅瀝聲，把人帶到朦朧世界，雨也朦朧，景也朦朧，人也朦朧。在朦朧的小雨聲中，進(jìn)入朦朧的夢鄉(xiāng)，領(lǐng)略“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的意境。

西湖的大雨別是一番景象。有一次來西湖是6月，正是“黃梅時節(jié)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的有詩有畫季節(jié)。平時小雨不斷，難得晴天，晚間蛙聲聒耳，也是一種情趣。一天早晨過后，小雨越下越緊，忽然間大雨嘩嘩聲由遠(yuǎn)而近，瞬間天如傾盆，雨如瓢潑。好像一幅水墨畫的西湖，被沖洗得只留下淡淡的輪廓，湖上、湖旁的雨腳激起一團(tuán)團(tuán)白色水霧，向上升騰，四處彌漫。大雨張起千百張雨幕，垂天而下，忽東忽西地飄動。只一會兒工夫，西湖不見了，芭蕉不見了，各色草木全不見了，只有大雨在潑灑、在跳躍，天地間煙雨茫茫，茫茫煙雨。這美是很奇特的，這是迷茫的美?它使人躍躍欲試，多想投身這迷茫的大雨之中，去探尋個究竟。這是虛無縹緲的美?世界在瞬間消失了，只有大雨攪得周天發(fā)出巨大的嘩嘩聲。西湖安在?青山安在?游船畫舫知向誰邊?

待雨過天晴，被大雨洗滌一新的西湖，重又出現(xiàn)在藍(lán)瑩瑩的碧空下，變得豐姿綽約，宛若剛出浴的美人，碧玉般潔凈，蘭花般可愛，亭亭玉立，脈脈含情。人的一切煩惱和雜念也被沖洗得干干凈凈，靈魂在明麗柔媚的美中，又和萬物一起回到這亮麗的世界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