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衣板上女人河

傻小傻

人物：陶艾民，70后女畫家。

方式：行為藝術

內核：收集了近1000塊搓衣板，并在上面寫字、畫女主人的頭像。

這是一個關于尋找、表達、流年、印記的女人故事。

生于鄉土，習于筆墨，幼年時的斑駁舊影隨著時間的流逝又逐漸清晰，也因為離開和越走越多的路而倍加思念故土。

作為女人，感同身受著這個善良而偉大的群體，更多了一層理解與贊嘆；作為藝術家，則需要一種新的表達和呈現。

于是，某種偶然也是必然，陶艾民開始收集舊搓衣板，到目前已經近1000塊了。她在上面寫字、畫女主人的頭像，甚至把它們串起來做成一部規模浩大的書簡……

這種只有在姥姥手中曾經存在過的、已經快被都市人遺忘的東西，在陶艾民的手中又開始重新散發光彩。這些搓衣板被懸掛，被鋪排，置身其中，就像穿梭在遙遠的時光森林或河流，那種昏黃光線、那種回憶味道、那種時光沖刷之后舊舊的白，既溫柔，又震蕩。

凹凸木紋里的生活痕跡

畢業于華僑大學藝術系的陶艾民，以前一直畫油畫，創作主題關注的是生命、歲月和老人。而一次無意的發現，讓她改變了創作方向。

幾年前的某一天，陶艾民和平常一樣，在家收拾東西。突然，一塊舊搓衣板蹦入了她的視線。丈夫告訴她，那是他媽媽在他以前單身時候為他洗衣服用的，從大山子特別遠的地方來給他洗衣服。

忽然間，陶艾民發覺這個舊舊的，帶著木頭紋理與歲月痕跡的東西仿佛訴說著一個女人的生活，看到它，仿佛看見了丈夫的母親那專注搓衣的動作。于是她在心里琢磨著，想在上面畫點什么東西，記錄下那些人，記錄下那些感動。那是她接觸的第一塊搓衣板。

有了突閃的靈感，接下來，便一發不可收拾了，陶艾民開始有意識地尋找。舊的、木頭的、被水、被時間、被女主人的手打磨過的，才是她想要的。

她上山下鄉，跑了無數的地方，收集了各式各樣的舊搓衣板。有的已經磨平了，主人會在上面釘上很多瓶蓋增加摩擦這樣洗得更干凈；有的釘上輪胎橡膠條變得特別結實；有的寫了字；有的還磨成了花；有一塊特別漂亮，板子一層一層像蓮花一樣，它的主人是一個特別善良的女人。

陶艾民挑選56塊搓衣板，畫上女人的肖像。那些搓衣板的舊紋路和畫像中老太太的皺紋融合在一起，很有滄桑的感覺。于是她把作品取名為《女人河》。

每一個搓衣板都印著一個女人的生活痕跡，也都是一個女人的創作過程。陶艾民發現了它們，并享受這個發現的過程。

從新到舊的女人長征

一開始，陶艾民是自個兒跑去農村收舊搓衣板。一進村就開始東張西望，還好長得不是一副小偷的臉，于是，村里大多數人當她是來收破爛的。往往她都會耐心地解釋，這是她藝術創作的一部分。女人們聽了覺得很新鮮，雖然不能完全明白，但知道這是一件有意義的事，于是都很熱情，也沒有什么戒心。

尤其是山里的老人，都覺得怎么會收搓衣板呢，真有意思！有時叫陶艾民去她們家喝水，有時候還會聊聊她的孩子、她的生活、她的過去，或者搓衣板用了多少年等等。除了把這些記錄下來，陶艾民還為她們拍照。

曾經在一個特別遠的村莊里，陶艾民碰到了一個很窮的老太太，身上從衣服到鞋都是別人送給她的。但一聽說陶艾民要收她那塊搓衣板，她就送給陶艾民了，也不收錢。她不停地說著一些事情，仿佛找到一個可以傾訴的朋友。

陶艾民說，這其實是一種行為，即收集的過程。她的第三個作品叫《一個女人的長征》，就是展現收集的這個過程。她覺得這也像是一段人生的長征，盡管路上遇到很多很多事情，但是你都要經歷，然后有一個自己的目標，實現自己的想法。不管是哪個女人的長征，把一個搓衣板從新磨到舊，這種歷程是一樣的。陶艾民說，不僅僅收集的過程是一種成長，做完這些作品之后更是一種成長。因為更了解了女人，特別是作為一個母親的那種艱難和偉大。

尋找過去的一種情結

陶艾民很喜歡舊東西，現在也收集很多民間舊物，像版畫、木雕、老石頭，還有普通的勞作工具，像手工做的補襪子的襪板，還有鞋墊、有補丁的裹腳布、小衣服、小鞋等，都是很普通的東西。陶艾民說，用過的舊東西有人的痕跡在里面，顯得更溫情。在麗江的時候，人家都買新鞋而陶艾民卻買舊鞋楦子，別人都覺得可笑，那是已經做了無數雙鞋的，表面已經磨得很光了，但她卻認為這個帶著歲月痕跡的舊物比新鞋更好看。

陶艾民常常發現那些細小的、擺在角落里不起眼、隨時有可能被扔的東西，然后收回來。也許有一天忽然有什么好靈感，想出了就會把它放在作品里，如果沒有好想法它也許就一直放在那兒。

現在，很多現代藝術都拿現成品來制作，如果這個東西不僅僅是作為舊的東西，它能夠被再發現、再創造成藝術品，那么就具有它的新價值了。陶艾民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尋找過去的一種情結，然后用藝術的方式呈現出來。

作品展示及圖說：

1．這是陶艾民外出收集的第一塊搓衣板，這位老人已經90多歲了。

2．《女人河》 2005年3月，裝置作品，中國當代藝術邀請展，北京中華世紀壇。

陶艾民把每一塊搓板使用者的肖像畫在了搓板上，并將這56塊搓衣板并置懸掛起來，高低起伏緩緩而下，猶如一帶寧謐流淌的河水。

3．《女人經》2005年9月，裝置作品，漢字藝術大展，北京中華世紀壇。

幾十塊搓衣板連接成一部類似“竹簡”一樣的大書，題為《女人經》。除了書名和她撰寫的簡短“前言”，這部書再沒有一個字。

4．《一個女人的長征》2006年5月，裝置作品，798長征空間。

每5塊搓衣板組成一排，200塊搓衣板整整齊齊地分布在展場內，從屋頂一直垂到地面，布滿整個屋子，行走在其中猶如步入一片森林。

5．《出水文物》2006年12月，裝置作品，2006中國當代藝術文獻展，并獲新人獎 北京中華世紀壇。

用了整整二百八十塊搓衣板，懸掛在一個三米二高的正方形鐵架上，架中的地面部分是一面大鏡子，從鏡中倒影出搓衣板懸掛的全貌。

6．收集1 舊搓衣板主人的肖像記錄，歲月在臉上印出了痕跡。

7．收集2-4 在北京郊區收集舊搓衣板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