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窠里的音樂學院（外二首）

劉松林

草窠里的音樂學院不放暑假

更沒聽說過要付什么學費

是一滴清露召集起來的。夜幕拉開時分

看見草窠下磚縫里亢奮的眼目

全部閃閃發亮

自備的絲竹與甲殼蟲樂隊一莊的家伙什

斷斷續續短一聲長一氣的低呤

肯定是教師在示范聲樂的用氣發聲

接下來是實際練習領頭一聲長腔

即有幾聲跟隨

又一個尖尖短音即是一片更大的和聲

細細密密吟唱層次分明地響起來

清亮亮鋪天蓋地你已無法辨出

此時多少個肋骨甲翅在翕動起伏

高潮迭起時刻方彰顯藝術個性

大地氣息的祖傳謠曲鄉園胎記

莫說這些虔情學子出身低微名不見經傳

或許明朝一亮嗓就是地道的天籟歌王

熟諳這老詞調千年不變的個中魅力

若再打開些景深把一枚老月亮無語地

懸上槐樹梢頂

一個世界就得失眠并為之如癡如醉

在古陽河邊摸魚

水面上看不清的一張臉影

這是家鄉的河藻草滑細泥軟

水腥氣濃濃圍襄著的忐忑與耐心

屏住了聲息一點點前移

劃拉著不動的是青螺

簸箕蚌踩住了艙蹬進紫泥

小麥穗們叮得人腿肚兒發癢

泛起妁渾水里又竄了條不小的黑魚

它就沒法兒張開鋒利刺鰭

鯉魚拐兒餃子鯽摁在掌下

撲棱棱拼著命地打手

穩住神兒壓掌根

當指尖在水下穩穩摳進兩腮

那種感覺真叫美呵美呵

蹦在岸上的金鱗與合不攏嘴的我

還渾然不覺已觸著了一個偌大無形

孕養萬象的快樂子宮

離地三尺有神明

聽吵架的村人講這話時人還年少

曾好奇地向天上使勁巴望：三尺之上

空無一物

只有飛濺在三尺之下的唾沫星子

血紅眼珠和憤懣騰起的世俗之焰

與一位智者深談這話題是在而立之年

概念術語名詞漫空抽象地飛舞

窺見了天上一張普遍聯系著的大網

因果有序內在有律

三尺之上現大道：神明即天理

時下說出這話來常是心平氣和的

自言自語

萬象澄明熟諳諸神的真身及

各自的處所

他們世俗又超驗涂滿傳說的油彩

唯恐處世中自己把天良偏斜一點

他們就會騰云駕霧手執法器

從三尺之上在你旁邊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