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浦·拉金詩選

畫　皮（譯）

菲利浦·拉金（Philip Larkin，1922-1985），英國詩人、小說家、爵士樂評家。生于英國中西部城市考文垂，生前一直從事圖書館管理工作。曾繼約翰·貝杰曼后被授予桂冠詩人稱號，但他本人表示謝絕。拉金被認為是20世紀后半葉最重要的英語詩人之一。他最初的名聲來自1955年出版的第二本詩集《較少欺騙》，之后的《圣降臨節的婚禮》（1964）和《高窗》（1974）廣受好評，更奠定了他的詩歌地位。2008年拉金被《泰晤士報》譽為“最偉大的戰后作家”。

我已經開始叨念

我已開始叨念

“四分之一世紀”

或者“倒退三十年”

關于我自己的生活。

它令我氣喘吁吁

它好像跌落爬起

在橫過空空天幕的

一串若有所指的巨大翻圈里。

所有這些之后余下的

是幾個死亡（包括我自己）。

他們的規則，和他們的樣式，

有待領會學習。

親愛的，我們現在必須分手

親愛的，我們現在必須分手：可別讓它

不幸而苦澀。從前

曾有那么多的月光和顧影自憐：

讓我們作個了斷吧：因為直到如今

從來沒有太陽這樣豪邁地走在天空，

從來沒有心兒這樣渴望著自由，

把世界踢翻，將森林鞭打；你和我

不再將它們死抱；我們是脫下的殼，眼瞅著

谷粒投奔別樣的用途。

有些遺憾。總會，有些遺憾。

可那會更好，我們的生活松開了綁，

好像兩艘高桅帆船，由風掌控，濕濕的閃著

光，

按著它們既定的航線從一個港灣拔錨啟航，

揮手告別，揮著手從視野中消失。

水

倘若我被召喚

去創立一種宗教

我將利用水。

前往教堂

需要經受一番涉水

抵達干燥，需要更換不同的服裝；

我的連禱將會雇傭

濕漉漉的幻象，

一場狂熱而虔誠的浸潤，

而我將在東方舉起

一杯水

那兒四方的光芒

將不斷地聚集。

在年歲里遠望

他們說眼睛隨年齡清澈，

就像露水澄清空氣

使夜晚明朗，

仿佛時間鑲了條邊

圍著事物最后的形狀

將它們顯露在那兒；

那層層疊疊的樹木，

那草兒微微起伏的長長的潮水

打著皺離開的，那金色的

為風所迫的波浪——所有這些，

他們說，回過身來集中

當我們漸漸老去。

日 子

日子有什么用？

日子是我們住的地方。

它們來了，它們叫醒我們

一趟又一趟。

快快樂樂住進日子：

除了它們，我們還有什么好住的地方？

呵，為了對付這個難題

可忙壞了牧師和醫生

穿著長長的外套

他們四處東奔西跑。

舞 者

蝴蝶

或是落葉，

哪一個我該效仿

在我的舞蹈中？

是否她會承認

以她的雙足拓開的世界

是無葉的，是不完整的？

是否她捐棄了它，

中斷那旋轉的舞蹈，

脫離開觀眾？

接著會是月亮變得狂亂，

那月亮，那無錨的

月亮突然轉向

墜落大地，以一個悲慘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