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哈爾濱（外三首）

馬國平

在松花江看落日

零下四十二攝氏度

松花江的江面，冰雪

一邊吞噬紅日

一邊貪婪地吮吸我的體溫

穿過這條江就是迷人的俄羅斯姑娘

充滿誘惑的眼神

可渡江的船已經沉沉睡去

我只能立于江中

用自己的血液喂養大江

血流漫天

我的周身依然熾熱

千億個太陽靜靜等待一個純粹的黑夜

讓我安息

陽光

沒有見過南方的陽光

所以我堅信，只有北方的陽光可以把人點燃

在冬日

我可以燃燒成一束火紅的玫瑰

也許在愛人到來之前凋落

并不是一種過錯

為她開放

用盡我的一生

或者我還可以燃燒成白樺

乳白的皮膚層層剝落

上面刻滿了各種情人的名字

盡管沒有我

我也愿意不斷獻出自己的身體

給每個幸福或痛苦的人

鋪一條通往陽光的小路

還可以燃燒成金黃的沙粒

最接近陽光，最渴望雨露

最熱愛所有的焦灼與夢想

最容易毀滅

但我還是堅信自己

是太陽的一部分

街角

只有下雪的城市才是干凈的

路過的一個街角

從窗前一閃而過

突然從前的某個街角

也從記憶里一閃而過

仿佛這么多年

就是簡單的輪回——

昏黃的燈、溫暖的街道

一兩個等待的身影

無數個漂泊的路人

隨風而散又如沙畫般重現

永恒的輪回

在黃昏的街角

年年飛雪

冰雕·雅典衛城

飛馳的空氣

沖擊血液般通紅的太陽

晶瑩的陽光

透過冰，四散逃離

遠古英雄的形象，巍峨的山峰一樣

倒塌成祭奠的城墻

斷壁高蹺，殘垣光飛

在陽光的棱角中，透出

歷史的滄桑

陽光中消散

讓所有的冰舞都沉默不語

炮火聲凝結，滴落

仰望與朝拜者的頭顱

透過陽光，看到水一樣的金子在流

千萬年后

從凝重的大地下滲出血跡

叩拜者的眼中

黃金依然流淌，只是

大地的歌聲，陽光的歌聲

奇跡般一次次復活

一直響徹

所有透明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