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華
作為廣西柳州市一家大型國資管理公司的財務副總經理,伍立民有著滿腦子的“小聰明”,他手上更掌握著許多不為人所知的、莫明其妙和神奇的企業賬戶,他以高超的“理財”智慧,在幾年的時間里,挪用高達3000多萬元公款為自己和小集體鋪設“財路”。檢察機關在查辦其他案件時,發現了其中端倪,從而將他揪出。
2009年10月26日,廣西區高級法院終審以犯挪用公款罪,判處伍立民無期徒刑,并追繳被他挪用尚未歸還的3120萬元公款。辦案人員稱,此案是國企領導人員“折騰”國有資產的典型案例。
私家公司資金緊,國企資金來應急
出生于1963年的伍立民,是廣西柳州市國企界的少壯派。他年僅39歲就成為柳州市大型國有資產管理投資公司——柳州市紡織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下稱紡控公司)副總經理,幾年后又升任柳州市投資控股有限公司副總經理。
伍立民雖是“公家人”,但同時也是商海中人,他也和許多商人一樣,想擁有一份自己的生意。
2002年初。伍立民升任公司副總經理兼財務部長,還擔任公司下屬的柳州市紡織房屋開發公司(下稱房開公司)總經理。他意識到做自己的生意機會來了,同時,在公司從事房產開發工作,讓他看到搞樓盤開發大有利可為,于是他決定辦一家自己的公司,搞樓盤開發。
但他作為國營房產公司老總,是不能從事同類私營商務的,他不便自己出面,便以他的妻子和他的哥哥名義去申辦“民星公司”。既是辦公司,伍立民也就不想小打小鬧,給人看扁了,何況公司搞的是房地產生意,得顯示公司財力雄厚,注冊資金決不能是幾萬幾十萬,而是幾百萬以上。
這么多錢他自己肯定是沒有的,從哪兒弄?作為一家大型國有公司分管財務的副老總,這個問題難不倒他,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紡控公司錢有的是。當然不能明拿,對此他早有準備。
紡控公司有一個下屬單位——再就業服務中心。是1997年經柳州市勞動局批準,原為安置下崗職工而成立的。服務中心成立之初,伍立民是負責人。但服務中心從成立后一直沒有開展過什么業務,特別2002年以后根本就開展沒有業務。雖說服務中心癱瘓了,但架子還在,銀行賬戶還在,一直在伍立民手中保管著。他偷偷往里存進了200萬元。
另外。作為公司財務副總,伍立民也很懂得為公司“著想”,他偷偷成立了一個“公司”——國生開發部,開了賬戶,主要是用來給房開公司存放灰色資金,這個“公司”沒有進行工商登記,只是個虛擬單位。沒有營業執照,而能開設賬戶,顯示了伍立民的能耐。2001年5月15日,經他操作,紡控公司轉入國生開發部45萬元,后來他又把服務中心賬戶上的200萬元轉了進來。
現在,伍立民自己要辦公司,這兩個他掌握的賬戶和賬戶上的錢派上用場了。2002年3月21日,伍立民進行了如下操作:
國生開發部以代付款的名義,將200萬元付至民星公司,民星公司當即亦以代付款的名義將200萬元回付至國生開發部,往復兩次,形成投資400萬元的票據;而后,國生開發部又以代付款的名義。將160萬元付至民星公司,民星公司當即又以代付款的名義,將160萬元回付至國生開發部:接著,國生開發部第三次以代付款的名義,將240萬元付至民星公司,民星公司也第三次以代付款的名義,只將幣200萬元回付至國生開發部,留下了40萬元。
這樣搗騰一番后,民星公司的驗資賬戶就有了800萬元的投資票據,伍立民據此完成了民星公司的注冊驗資。當然,生意來往得有合同協議。伍立民炮制了國生開發部與民星公司簽訂的協議書復印件,雙方分別簽訂了由國生開發部提供建材給民星公司、并需同時付給供貨質量保證金等內容的協議。也就是說,伍立民的左手跟自己的右手在做生意。
2002年5月21日,注冊資本人民幣800萬元的民星公司登記成立,伍立民一分錢未掏便擁有了自己的財務雄厚的公司。
民星公司成立后。馬上就開展了業務,購買柳州市舊機場土地開發“民泰苑”樓盤,買地錢要200萬。他手上的兩個秘密賬戶正好夠這筆錢,此時不用更待何時?10月24日,他國生開發部賬戶中的30萬元,以付貨款名義,轉至民星公司;幾天后將服務中心賬戶的200萬元轉入國生開發部,再將這筆款轉入了民星公司。
2003年5月8日,已通過抵押土地獲得貸款的伍立民,從民星公司將200萬元還回服務中心的銀行賬戶。另30萬元則繼續使用。
1000萬元國資轉了個圈變成個人股份
伍立民任總經理的房開公司,只是一家僅有7名正式員工的小公司,但伍立民卻一心想把它搞活。公司雖小,他好歹也是一把手,如果公司搞好了,他不是盡可以過快活日子?他無時不在絞盡腦汁想發展之路。
柳州針織總廠效益不好,許多職工下崗,但它地處市中心區域,地皮很有價值,伍立民了解到這些情況后,決定拿它來做文章。當然,房開公司財力有限,是沒辦法蛇吞象的,但他覺得這是劣勢,更是優勢。
從2002年開始,伍立民就在公司放出風來,說要對房開公司改制,把它變成股份公司。為此他還召開公司全體職工(7人)會議討論研究改制問題。國有企業改制是大勢所趨,大家對改制沒什么好說的,只是八股問題,如果要職工入股,要多少錢?拿不拿得出?如果拿不出錢入股,還能不能呆在公司?這些都是大家憂慮的問題。
其實,伍立民心里已經有了一盤棋,他開這個會只是摸摸職工的底。“我的意見是,公司的股份就由我們自己來入得了,不用外人加入。”他說。這當然是好事,可從哪里拿錢來入股?職工們一個個又喜又愁。伍立民看到了大家的心思,于是說,“入股的錢大家不用操心,我與你們同舟共濟,由我負責籌款借錢,我能入股,大家也都能入股。”職工們高興得差點要齊喊“伍總我們好愛你”。
職工的工作做通了,伍立民便開始到上面活動。2003年1月13日,房開公司以要求協調開發針織總廠及安置資金及引入合作伙伴的問題,向紡控公司打了個報告,請求對房開公司進行改制,引入資金成立一家新的股份制公司。
紡控公司領導層進行研究后,原則上通過了房開公司的意見,但他們的設想是,新公司由紡織企業職工入股,房開公司借款入股并相對控股。伍立民才不想這樣做呢,他只要公司有批復就成,怎么操作是他的事了。
2003年7月,伍立民交待房開公司會計周麗君說:“你將紡織房開公司賬戶轉款1000萬元,以付貨款的名義轉到銀梭公司交行的賬戶上,賬務處理記為其他應收賬款。”
這個“銀梭公司”是個什么單位?原來。它是紡控公司開的一家公司,但公司自成立之日起就沒開展過一項業務,是一個紙上公司。伍立民在紡控公司既兼任財務部長,又分管財務,還是“銀梭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自然也管著這個公司的“財務”。他覺得這家紙上公司于他有利用價值,便偷偷拿公司的資料去交行開了一個賬戶。這個賬戶除了他。沒有誰還知道。
會計把錢轉入賬戶后,伍立民便在交行為7名職工(含他自己)新辦了個人賬戶,他把這1000萬元,連同他掌管的下屬公司柳紡物業管理公司賬戶上的80萬元,一共1080萬元,分別存進房開公司7名職工的個人賬戶里,其中存進他自己賬戶540萬元,其他職工約為76萬余元。
接著,伍立民將上述存折交給周麗君,由周麗君再交出納胡培燕。將上述存折中的款分別以個人投資款的名義,轉到紡織房開公司的銀行賬戶上,房開公司的相應賬務處理記作借款、記入“其他應付賬款”。房開公司向7名職工出具了借據,由周麗君保管。
這還不算完,要是有人查起來,職工這些錢的來源怎么辦?于是伍立民虛構了7名職工向“香港港利有限責任公司”借1080萬元款的協議書。之后又進行了一系列財務操作,將這1000萬元一出一進的賬平了。
2004年8月10日,房開公司改制完畢,到工商部門變更注冊成了以伍立民等7人為股東的柳州市紡織房屋開發有限公司,7名股東除了伍立民,其他人都是在進行股權登記簽名時。才知自己名上有高達76萬元的股份。2007年。已升職離開的伍立民大方地將他的股份無償分給了其他股東。
房開公司改制的同時,紡控公司也按照公司董事長對房開公司的報告的批復,成立了一家新的公司星河房地產開發公司,由房開公司代管。一個批復竟生出兩家新公司,這算得上是一個奇觀。
在房開公司改制過程中,伍立民還打了另外一個“埋伏”。房開公司在柳州市西江路有一塊24畝的土地,其中一片12000多平方米的土地,價值近400萬元;另一片4000多平方米已賣給其他公司,但未過戶。在對房開公司資產進行評估時,伍立民沒有將這兩塊地資料拿出來。公司改制為后,伍立民指使員工到土地部門,將這兩片地的使用權人變更為民營的房開公司。
驚天一挪2000余萬公款打造黃金樓盤
“民泰苑”項目剛實施,伍立民又遇上了難得的賺錢機會,柳州食品總廠有一塊數萬平方米的國有土地出讓。這塊土地周邊有魚峰區政府、多家大中專院校及醫院、公園,還有農貿市場,并緊臨柳州市河東行政中心,堪稱是黃金樓盤。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象下來。
可是購買這塊地需花2000多萬元,而民星公司才成立不久。開發的第一個樓盤尚還有規劃中,何來如此巨大的獎金?伍立民想到的仍是紡控公司的公款。
2003年8月,伍立民將房開公司的公款500萬元轉入“銀梭公司”的銀行賬戶上,接著將房開公司代管的星河房開公司的公款1650萬元轉入“銀梭公司”交行賬戶上,又將“服務中心”的公款200萬元轉入“銀梭公司”交行賬戶上,然后,從“銀梭公司”交行賬戶分6筆直接轉款950萬元進民星公司。
獎金轉來轉去都是這幾家“公司”,伍立民覺得不妥,容易漏馬腳,接著他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個叫柳州市雙鑫供銷經營部的交行賬戶。這個“雙鑫經營部”,原是紡控公司的下屬企業柳州市印染廠成立的集體企業,1997年已被工商部門注銷。但很有心機的伍立民,卻秘密將它的交行賬戶保留了下來。
伍立民將“銀梭公司”交行賬戶上的公款1300萬元,通過“雙鑫經營部”的賬戶轉入民星公司。至此,伍立民共轉公款2250萬元,使民星公司有了購買土地的資金,民星公司買下這塊地后,開發成“民泰東園”。
這些錢轉來轉去總要留下記錄。一旦紡控公司審查財務,就會出麻煩,得給它們的“流轉”找個理由。于是伍立民炮制了一份紡織房開公司與民星公司協議合作開發食品總廠土地的協議書。
2004年初,食品總廠部分工人對這片土地出讓有意見,紛紛上訪,有關部門介入調查。伍立民心慌了,擔心引火燒身,他又炮制了一份房開公司向民星公司要求退出開發食品總廠土地,并要求民星公司退款的通知。之后,伍立民又玩起了“戲法”。從民星公司以土地抵押得到的貸款中,將135萬元轉進“雙鑫經營部”的銀行賬戶。
“雙鑫經營部”又轉款132萬元進民星公司,民星公司再分6筆將1050萬元轉進“銀梭公司”的上述銀行賬戶。
對于這2250萬元,伍立民雖然“還”了部分錢,但法院認為,沒有證據證明伍立民挪用的2250萬元已經歸還到了真實的由紡織房開公司或紡控公司管理掌控的賬戶中,因此,伍立民挪用的公款2250萬元應當認定為沒有退還。
檢察機關對伍立民提起公訴后,柳州市中級法院一審認定伍立民挪用公款3720萬,判處其無期徒刑。并對其沒有退還的3720萬元予以追繳。伍立民上訴稱,3720萬元資金全部是基于一定的買賣合同關系和合作關系,以及上級領導同意才發生的資金往來,不是挪用公款,并已全部歸還,他不構成犯罪。
廣西自治區高級法院審理后認為,伍立民挪用的款項中,有200萬元確屬3次重復挪用,并已歸還,但伍立民仍然有3120萬元沒有歸還。數額特別巨大,一審判決考慮了伍的犯罪性質、情節和社會危害程度,量刑適當,應予維持。
一名國資公司財務副總經理,手中竟掌握著眾多不為人所知的企業賬戶,令人稱奇。從中也反映出國資企業財務管理上的混亂與監督的乏力,提出了一個如何對企業的銀行賬戶進行規范化管理的課題。有金融界學者認為,國資企業賬戶并不是秘密,所以紀監、檢察、金融部門應聯合制定相關政策,要求銀行定期向企業的上級部門公布企業的銀行賬戶,以防止企業賬戶被私設被濫用情況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