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鐘情
1989年,張德培奪得法國公開賽冠軍,我還在大學校園。那時候每個月的生活費是70元:為了購買第一把網球拍,我花費了99元巨資。有了球拍之后,上球場打球仍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那時候,我會先到學校露天舞臺對墻打上幾次,在覺得自己取得明顯進步之后,才會約上在我影響下也開始打網球的幾位同學,到學校的網球場上實踐一下練球的成果。
我當年就讀于南京大學中文系,校園分為南園和北園北園是教學區南園是宿舍區。在南園,被男生傳誦最多的是第八宿舍,因為那是女生宿舍樓。學校當時的兩片網球場就在八舍的后面,男生們打著頗為時髦的網球,而八舍美女們不時探出腦袋,受到如此矚目,男生們打球熱情更加高漲。
體育一直是我從小最懼怕也最不擅長的課程,但網球卻以她獨特的魅力讓我一見鐘情。當時,南京大學的兩片球場都是沙地球場,可別把沙地和泥地混為一談,后者是最適合網球啟蒙的課堂,而前者卻極其不舒服,沙地的顆粒大、地表硬,而且還特別磨損鞋底。但我卻樂此不疲地堅持打球,甚至也能時不時享受到滑步的樂趣。
回想起當年不富足卻快樂的學生年代,我覺得這是生活的HIGH點問題,當時人們對于生活的HIGH點很低,似乎很容易就獲得了快樂。而現在,隨著人們物質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當年奢求的球拍和球場都唾手可得時,人們對于生活的H]GH點卻大大提高了——即便去了一個很好的室內球場,有高手陪你打,運動后還可以熱水淋浴,和球友們享用美食,可你仍然還會覺得那是平淡的一天,沒有了當年在學校球場打上—個小時所帶來的欣喜。
一份傳真
大學畢業后剛投入工作難免焦頭爛額,打球也只能斷斷續續;等工作漸漸穩定之后,我才又拿起網球拍重新走上球場。當然,手里拿的再也不是學生時代那把99元的球拍,已經成為海德的忠實使用者,因為我喜愛的幾位球星如阿加西和薩芬使用的都是這個品牌。2001年,我赴美讀新聞傳播專業的碩士研究生,我們學校的網球校隊雖然在太平洋賽區排名倒數,但卻有將近二十片室外和室內場地,學生們隨時都可以免費打球。不過,籃球和橄欖球才是我們學校的“主項”,還出過不少NBA球星,網球在那里并不流行,經常都是空蕩蕩的十多片場地隨你選擇。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南京的一家報社,即便身在媒體,當時想要接觸網球資訊也并不容易。那時候,我的工作單位在新街口,幾乎每天中午,我都會來到新街口郵局買一份《ChinaDaily》,因為只有在這份英文報紙上,才能在體育版下方的固定位置找到網球新聞。我當時讀起這些網球新聞來可真是如饑似渴,按現在的要求來說,那些文章都只是美聯社或路透社的電訊稿而已,只有人物、比分和比賽過程的介紹,并沒有太多生動有趣的細節,但讀起來依然很過癮。我當時也會去找中國的報紙看,滿足自己看網球新聞的欲望,但一是存在太多錯誤,而且寫得也不精彩。

既然如此,我決定——還是自己來寫得了。我向報社內體育部的同事詢問,哪一份體育報紙在國內辦得最好,得到的答案是《體壇周報》。當時,我并沒有聽說過這份報紙,我買了一份,看后覺得確實非常專業。就在1997年美國網球公開賽的前一周,我寫了一篇美網的前瞻,并按照《體壇周報》上的傳真號發了過去,兩個小時之后,我接到報社編輯的電話,他們說已經看過我的稿子,覺得寫得很好,并希望我能長期為他們撰寫網球稿件。
從這一份傳真開始,我這一寫,就是十年。人生就是這樣,打開了一道門,也關閉了很多扇窗,有時候我也會忍不住去想,如果當年沒有發那一份傳真,我現在正在做著什么工作,會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呢?沒有去嘗試更多領域,應該是我過去人生的一個遺憾;不過,我也一直告訴自己,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總是很幸福的——最起碼,對我來說,這比當公務員或是在外企工作要有意思得多,也有成就感得多。當然,作為職業記者,有時候工作量太大,也會讓我產生一絲厭倦,謝天謝地,至少,網球是我最大的愛好。
一鳴驚人
網球記者對于中國的新聞界來說是一個比較新的行業,中國的網球記者在國際大家庭中也是新成員。在美國念書時,我曾在畢業那年自己花錢去紐約看了美國網球公開賽,申請了記者證,“混”在新聞中心里,大體知道了國外的網球記者是一個什么樣的構成和工作方式。后來我陸續現場采訪了澳網、溫網、雅典奧運會、北京奧運會、多哈亞運會等多項國際大賽,國際工作經驗也一點點增長。作為—個網球記者,工作環境是非常國際化的,在新聞中心什么國家的人都有,什么語言的人都有。
說起最喜愛的四大滿貫賽事,我要將票投給四大家族中年紀最小的澳大利亞公開賽。澳洲的氣候我很喜歡,一月份對我們來說都是冰天雪地,而在南半球能有半個月的溫暖時光,即便工作十分辛苦,也感到很享受。而正因為澳網的歷史不如另三項賽事悠久,傳統氣息并不是那么強,所以更給人一種很親近的感覺。澳洲人的個性放松親和,澳網組委會對亞洲媒體也較為忠實,因為他們需要開拓亞洲市場,就連賽事也自我標榜為“亞洲和太平洋地區大滿貫”。正因為如此,澳網賽對中國媒體也較為重視。有一次,我申請采訪澳網賽事總監,他們幾個小時之后就為我安排好了,賽事總監看到中國來的記者也十分熱情。我已經連續數年去澳網采訪,今年因為春節和澳網重合,所以沒有報名采訪,卻收到澳網媒體部的郵件,詢問我為什么今年沒有報名采訪,是不是在前幾年的工作中做得不好,在我跟他們解釋并祝福新年后,他們也祝我新年快樂。而法網就不一樣,去年我也想申請采訪,當時因為時間有些來不及,我寫了一封郵件卻沒有回音。后來才知道,法網組委會一律不回郵件,只有發傳真他們才會回復。有時候,傳統也許會是一件“壞事”,因為這意味著很多繁雜的規則。這就好像,上海大師杯和即將到來的大師賽雖然缺乏悠久的歷史傳統,卻也讓賽事少了很多束縛,也才能取得如此快速的發展。
多年來,我的工作一方面是越來越幸福,一方面是越來越艱苦了。幸福的是你在家門口就可以采訪到國際賽事,采訪到國際大牌球員;另外,幸福也在于中國選手越來越強大了,使中國記者的國際地位也慢慢提升了。比如說WTA已經開通中文網站,而ATP在今年也可能要推出中文網站。但也正因為如此,加上球迷們水準的快速提高,就對網球媒體人員提出更高的要求。無論如何,中國球員成績的提高,中國市場的強大,為中國記者帶來了很多機會。十年前全國就只有幾個人寫網球,而現在就難計其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