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商孫前進:逃出黑磚窯,獨闖大武漢

張 艷

走出漢口火車站就看見兩塊醒目的大招牌，赫然寫著“豫商大酒店歡迎您”。誰都知道，火車站寸土寸金，能在這地界做到“一牌”獨大，顯然非一般人所為。站口的“麻木”(當地對三輪摩托車的稱呼)司機對記者講，這兩塊牌子連同火車站周圍大大小小數以百計的門店，都屬于一個叫孫前進的“巨商”。

2009年9月，記者應邀入住武漢豫商大酒店，并見到了其董事長孫前進，一個頗富傳奇色彩的豫籍商人。

逃出黑磚窯

雖然能說得一口標準的武漢話，就連太太也是當地人，但孫前進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外來客。

1973年，孫前進出生于河南上蔡縣一個農民家庭。盡管那時父親好歹也算得個挑著扁擔走街串巷賣雜貨的“生意人”，但照顧八個孩子，養活一家老小，日子怎一個苦字了得?

家里地多，總有干不完的活。“小時候真的從沒穿過一件囫圇的衣服，都是補丁摞補丁。自幼耳濡目染，農活兒上我也是個好把式，剔芝麻、拔麥茬、打農藥樣樣在行，放學后還得挑牛糞。”孫前進說，“你看，我現在還是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

在很多時候，過去就是未來；在很多時刻，記錄成熟，就是回憶小時候……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兒時成長的點點滴滴，總能喚起每個人心靈深處最單純美好的記憶。孫前進亦是如此。他喜歡一遍遍咀嚼、回味自己的童年，回味那些個沒吃沒穿、賣力在地頭田間勞作的日子和相伴父母左右的日子。

13歲那年，初中只上了一個多月的孫前進被迫輟學，開始為全家的生計打拼。

當時，瘦得跟棍兒差不多的孫前進，懷揣“工人”夢，卻一腳踏進比現在的“黑磚窯”還黑的“標準黑磚窯”。前不著村后不挨店，磚場四周望臺高聳，“工人”的一舉一動晝夜有人巡視看管，像監獄一般，逃走也并非易事。與之環境相配的伙食更是讓人咂舌，“工人”們紛紛編出了“詩句”形容：菜無一滴油，窩頭賽磚頭，米湯能洗頭。“在那里一塘、運坯，干了兩個多月，工錢一分錢不給，還因為睡稻草生了一身疥瘡。”孫前進回憶說。

后來，在一對老夫妻的幫助下，孫前進賣了鋪蓋卷換成路費，逃將出去。時至今日，莫說“黑磚窯”，就算提到磚、磚機之類的字眼，也能讓孫前進頭皮麻上半天。

此后，孫前進嘗試過多種生意，也因此走遍了無數大小市縣村落。當同村人都收不到廢品時，他想出拿西瓜換取破爛的巧妙買賣；當別人跟進時，他改行論牙兒賣起了西瓜；遠走他鄉學做涼粉，賣涼粉……這些小生意，讓孫前進賺了些散碎銀子置辦了村里第一臺黑白電視機，盡管屏幕比巴掌大不了多少，但由此得來的成就感至今讓他自豪不已。這些個不尋常的經歷，也讓孫前進早早收獲了寶貴的財富：學校里永遠學不到社會百科，即使現在，他依然能娓娓道來各地的民風民情；誠信為先，不走尋常路，做巧妙的生意……

歲月回放中，孫前進努力追尋著其中的一個個片段。某些時候他總盡情回想著自己的少年時代，在為那時的艱辛和快樂而感慨的同時，其實他也是在為過去的成長和成熟以及今天的成功而驕傲。

要不回的“巨款”

回憶青春年少時的事，給了孫前進一種心理釋放的能力。那些個苦悶和悲傷仿佛總會連成一串經歷的滄桑，烘托出一種他人生的炫耀與其成功的真諦。所以，回憶過往，他總是幸福且辛酸地微笑著。但這其中的快樂卻是別人無法復制的。

當問及為何獨選江城三鎮作為創業“根據地”時，孫前進說，他打小就從老輩人那里得知，武漢地處南北交會處，商貿地位極為重要。當自己賺到了一些錢，到武漢闖世界的念頭也就越來越強烈。

1992年年底，孫前進懷揣夢想與激情，來到盼望已久的“江湖”，開始自己的闖蕩生涯。

在最初的日子里，孫前進給人修摩托車，在饅頭店里幫忙，被人歧視叫“小河南”，受了不少委屈。現已身家不菲的他每每在街上看到那些背著行李的民工，就會想到當年自己的打工經歷，內心酸楚萬分。

到武漢3個月后，孫前進與饅頭攤主合伙開起了一家僅有6張臺面的小餐館。可是不久攤主中途退出，剩下孫前進一個人堅守。雖然這一階段并沒有發什么大財，孫前進卻抽空把隔壁店家那位姑娘順利發展成為生命中的另一半。

1996年，終于讓孫前進守到第二個機會。這年年初，店里來了一個河南老鄉，是大興路皮鞋市場一個老板的倉庫管理員。老鄉酒后說了幾句大話：“你這小本生意沒什么做頭，我們老板到廣東進一趟貨頂你做一年。”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第二天，孫前進就跑到大興路、清芬路等皮鞋批發市場打探行情，那兒火熱的交易場面當時就讓他動了心。再通過老鄉一打聽，一雙鞋進價40元，毛利15元。做長了，押10萬元可拿30萬元甚至40萬元的貨。

半個月后，孫前進拿著賣掉餐館及多方籌措來的10萬元錢，南下廣東，繞過中間商，找到了廠家，談下了區域代理權，操起了皮鞋生意。當時的廣東服裝鞋帽加工業在全國一枝獨秀，而武漢大興路、漢正街等批發市場幾乎是廣東貨一統天下。把握住這股潮流的孫前進僅用兩年時間。就獲利lO多萬元。

但是好景不長，隨著溫州鞋商的蜂擁而至，孫前進明顯感覺到生意愈來愈難做。自家新式產品剛到貨，沒兩天，滿大街全是一模一樣的商品，但售價卻低得多。其實皮鞋生意根本沒有什么決竅，無非一個款式。老被那幫人“截獲”，讓孫前進著實惱火。為此，他專門去了趟溫州探察究竟。當發現滿大街都是叮叮當當做鞋的，三五個人一個作坊，十來個人一個廠，分工精細，速度奇快，孫前進長嘆一聲，完了，看來皮鞋生意算是到頭了。

回到武漢的孫前進，處理掉所有庫存，但各地經銷商尚有40多萬元貨款需要討要。在那個年代，40萬元絕對屬于一筆巨款。親戚朋友都勸他無論想什么招，都要把這些款要回來，不能說夠吃上半輩子，至少也能舒坦好幾年。孫前進大手一揮：拉倒吧，有那工夫還不如找條生路為妙。他的大氣豁達，讓很多原來的經銷商成了他日后的至交。

草莽出英雄

孫前進從輟學闖蕩江湖那天起，誤入黑磚窯，收廢品，賣西瓜，做涼粉，蒸饅頭，修摩托，賣皮鞋……大小做過10多種生意，但沒有一個能干長的。村里人也認準了這個腦袋靈光、過墻不用梯子、身手相當了得的家伙，除了會整天不停地瞎折騰外，這輩子肯定不會有出頭之日。

其實，人這一輩子，困頓的身后緊跟著的就是好運，關鍵是追求的腳步不能停。這一如本刊的理念：夢想、激情、創富、成功。夢想不滅，激情不消，創富不止，成功自然水到渠成。

1999年，孫前進閑來散步，正好看到漢口火車站附近一家招待所轉讓，他心頭一動，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決定再折騰一回。于是，他做起了市場調查。

武漢跨江傍湖，南來北往，商賈云集，實乃華中重鎮，火車站更是重中之

重。這家店之所以“關門大吉”，原因不在于客源，而在于經營者的經營意識淡薄。本來火車站就是混亂之地，再整個破敗骯臟的門面，外加昏暗無神的燈光，還會有個好?

盤下招待所后，孫前進將其裝修一新，把原來不足10平方米的招牌也換成了100多平方米的巨型霓虹燈招牌，周圍也因此一片燈火輝煌。這與周邊店面一比，高下立現。此后半年，孫前進就收回投資開始盈利。

舊時的碼頭，現時的車站，大抵屬于“江湖”之地。盡管河運早已日漸式微，而以碼頭文化起勢的武漢三鎮的火車站，也絕非死水一潭。據孫前進的朋友們說，孫前進是“三架打出的天下”。但有一點，每次都是被逼無奈。關于這段經歷，孫前進則是三緘其口。追問得緊了，他給你來個“環顧左右而言他”，或者催促記者喝茶含混而過。再追下去，則會以“一個外地人，來這討生活，哪有那么容易”來搪塞。

不過，也正是仗義與厚道為他贏得極好人脈。即便他的賓館從1家開到5家，還創辦了自己的4家公司，生意橫跨餐飲、廣告、工程等諸多領域，但他的豪情仗義色彩依然。在整個采訪過程中，孫前進使用頻率最多的詞匯一個是“朋友”，一個是“老鄉”。

性情中人

“這個家伙簡直就是鬼才與將才的混合體，任誰都摸不透他。其他人總會避開‘江湖之地尋求機會，而他硬是闖入江湖中的‘江湖作為自己的創業基地。這已是夠瘋、夠牛的事兒，但他的‘牛氣還不止如此。18年的異鄉創業，連自己近年傾力打造的心血之作——武漢首家空中花園式酒店，也被他冠以‘豫商之名，以此寄托心中所有的情緒……”

35歲的孫前進，實業家，青年才俊，絕對的“江湖派”企業家氣質。果敢、豪邁的性情，不拘一格的行事風格也絕對讓人有種想與他拜把子的沖動。

論身家，孫前進算不得大腕兒，估計也難登福布斯或者胡潤百富兩榜單。但就性情與經歷而言，他絕對屬于極有特色的一個。這也符合本刊所倡導的；不唯名氣，只為故事。

豫商大酒店的旁邊就是漢口火車站，每天都會有操著各種口音、背著大包小包的外來務工人員經過。每每看到此種情景，孫前進都會對員工講從前的故事，告訴員工，一定要善待他們，今天的他們就是從前的自己。

2009年3月的一場車禍后，讓孫前進頓悟父母生前常念叨的那句話：積善之家，必有余慶。言及父母，孫前進神色黯然，唏噓不已。

“我現在準備與湖北省老齡委一起，建一個酒店式老年公寓，以一個‘以工養老的項目建設經營下去。這要是做好了，就可以讓老人們有自己的樂園，老有所養”，“為了老人去做一項事業，是我畢生會一直堅持下去的信念，也算是為自己的父母盡孝了吧”。但凡有點寬綽，孫前進就會反哺鄉梓，建敬老院、修學校、捐助失學兒童……

在采訪過程中，談至興致處，孫前進會笑得前仰后合，大手直拍沙發扶手；提及傷心處，他會眼光迷離，口打咳聲；說及鄉土鄉情，他豁然站起，幾個大步，打開辦公桌上的碟機，為筆者播放一部名叫《王貴與安娜》的電視劇，連稱好，或講述大段大段的情節，似心有共鳴。吃飯時，面對著一桌菜品，他只會點一份清水煮面葉，且吃得滿口生香……

結束所有采訪工作，已是華燈初上，記者一行又要踏上征程，開始下一站的采訪。孫前進打來電話，對自己無暇相送而倍感歉意，相約下次再見。回想采訪的每個細節，體會孫前進成長的每一步，其實，成功誰都可以，但誰都不可能隨便成功，背后一定有或精彩或值得記錄的故事。

也許，下一個成功的就是你!

圣誕孫前進：重要的是要去嘗試

孫前進的故事，像“江湖”拼闖中的熱血傳奇，他用自己的艱辛和失敗向年輕人講述了一個勵志故事。

在離開“江湖”——武漢的動車上，記者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關于孫前進的所有影像。俠肝義膽的“江湖”氣，果敢智慧的草根企業家……這些詞不能完全代表孫前進身上的所有氣質、氣魄，但他的故事為我們上了精彩一課。

記者(以下簡稱“記”)：作為一個企業家，您認為最重要的社會責任是什么?

孫前進(以下簡稱“孫”)：企業家是社會的根基，“舍得”精神最重要。

記：當年為什么不在本地創業，選擇了武漢呢?

孫：受老父親的影響吧，不過他現在已經去世了(神色黯然)。小時候經常聽父親說，“緊走慢走，三天出不了漢口”。那時覺得漢口太大了，所以小時候的夢想就是一定要到漢口看看究竟有多大。

記：在我們中國，沒有一個城市能像武漢這樣身處江湖之間，與江湖品性息息相關。在武漢創業的近T8年中，您認為自己身上的“江湖”特質與這樣一個地方有關嗎?

孫：這個我倒是沒有想過。不過，現在看來真的好像很巧，創業時剛好就選擇了這樣一個與自己的品性很是相似的城市奮斗。其實早在100多年前的中國，官怕洋人，但是商卻不怕洋人。在漢口這個骨子里就充滿著江湖氣的碼頭城市里，從來就不缺乏帶著武俠小說里俠氣味道的商人。現在，我應該也算其中之一吧。我真的很感謝這個城市，它成就了我的事業、實現了我的夢想。

記：作為一個河南人，你到漢口火車站這個繁華熱鬧而是非叉多的地方做事，是怎樣立住腳的?遇到不少事兒吧?中間遇到困境或挫折的時候有動搖過嗎?

孫：我是個越挫越勇的人。只要是我認定的事情，即使前面是墻我也要撞上去試試，看到底誰硬。我想武漢這個地方我是選對了，“江湖”人不在“江湖”會行嗎?不然你們也不會看到今天的孫前進啊!哈哈!

記：很多河南企業家在外，總盡量弱化“河南”二字，而您卻不同，十幾年不變的鄉音，甚至連酒店名字都是以“豫商大酒店”命名，您這樣做的初衷是什么?

孫：河南是我的家鄉，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母親，那誰還能瞧得起咱!做生意，其實首先就是做人，企業家不只是做企業那么簡單。從前，那些叫我“小河南”的人，我就想讓他們看看，咱河南人是什么樣，有怎樣的氣魄和能力。我真的為我是一個河南人而感到驕傲!

記：員工對您的評價很高，都說您是他們的榜樣，能談談為什么嗎?

孫：也許我是一個思無定勢的人吧!行事作風大家很難去模仿，有時候即使我把出去辦事所要說的話一字一句寫下來，交給下屬，可他們還是不如我兩分鐘就搞定的效果。這種東西或是說氣勢或說底氣，好像真的是別人模仿不了的東西。也許，這就是我與別人的不同之處，也是我的成功法寶之一吧。

記：到目前為止，您認為自己的人生中最遺憾的事情是什么?

孫：再也沒有機會孝順父母是我一生最遺憾的事情。老母親走了11年了，一天福沒享過，我真的想盡盡孝，哪怕是一天也好!

記：您的創業歷程也很符合我們雜志弘揚的“夢想、激情、創富、成功”的理念。您能給現在正在創業或是打算創業的年輕人一些建議或忠告嗎?

孫：忠告談不上，畢竟每個人的情況不同。我創業路上擁有的機會，幾乎所有創業者都曾擁有過。做饅頭、開餐館、賣皮鞋等很多人都可以做，重要的是要去嘗試，不要放棄每一個屬于自己的機會。

(編輯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