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 約翰尼·克萊瑞 吳淑琴 編譯
我從小就恨黑人。5歲時,經過公共汽車站,我聽爸爸的話從車窗探出頭、高呼種族歧視口號,他大笑著稱贊:“好兒子!”年長些時,我常聽叔叔講故事直到深夜,聽他講如何向過路的黑人開槍,我們高聲狂笑。11歲那年的一天夜里,我驚恐地目睹內心充滿仇恨的父親舉槍自盡。葬禮過后,我到了姐姐家生活。孤獨迷惘的我經常看電視。一次電視里采訪三K黨全國首腦戴維·杜克,我被他的演說所吸引,四處打聽情況。黨代表不久就登門了:“孩子,你需要一個真正的家———三K黨。”他接連幾個星期帶我去開會。14歲時我正式入黨。后來我成為戴維·杜克的保鏢。20歲時我當上俄克拉荷馬州三K黨的第二頭目。
我不知疲倦地招兵買馬,狂熱地到處演說、傳播種族仇恨的信條。1979年一家廣播電臺請我去演講。開播前我才知道節目形式是辯論:對方是全國有色人種協會俄州主席、黑人牧師韋德·沃茨。在播音室外面,他向我伸手,我立刻后退。我拒絕和這位捧著舊《圣經》的老先生握手。當我端詳他剛毅和善的面容時,他還是握住了我的手:“你好,克萊瑞先生,我是沃茨牧師。在我們進去前,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愛你,耶穌也愛你。”
我們在直播中激辯起來。我拋出一大堆種族仇恨的理由。牧師委婉地引經據典一一予以駁斥。他質問我的信仰,我只能念叨幾句空洞的口號,招架不住了。“我不想聽!”我氣急敗壞地沖出去。我在大廳里被牧師攔住,他懷抱一個嬰兒:“克萊瑞先生,這是我的女兒蒂亞。”小女孩的眼睛和皮膚黝黑發亮,笑容甜美。“你說你恨所有黑人。請告訴我———你會恨這個嬰兒嗎?”我啞口無言,轉身溜走。牧師喊道:“我會繼續愛你并為你祈禱,無論你愿意與否!”
我要報復他!黨徒不斷打恐嚇電話、打碎窗戶、焚燒模擬像、燒毀教堂。但是我們無法阻止牧師繼續堅定地為正義、平等而工作。當他聯合參議員、準備查封我們的電話時,我給沃茨家打電話。“我們要來報復,”我憤怒地嘶吼,“這一次是真格的……”“你好,約翰尼!”他親切地說,“一起去公路旁那家餐廳吃飯吧?我請客。”“這不是開玩笑,老頭,你會后悔的。”“那兒的家常菜很好。蘋果餅、土豆泥、冰茶……”我猛地掛掉電話,老頭是瘋了吧。
從此我不再理他。1989年我晉升為首腦,妻子卻和我離婚,帶走了女兒。絕望中我找到新的目標:將所有仇恨組織團結在三K黨旗下。我籌備了一次全國會議。誰知三K黨、光頭黨和新納粹在會上互相爭斗,指責對方挖墻腳,會場一片混亂。我不禁想,他們想凈化世界,可是卻彼此憎恨,這是我想要的家嗎?我感到一陣惡心,轉身走出大門。我最終辭去職位,永遠離開了魔窟。
我失魂落魄,覺得自己是廢物。一天,我在公寓里舉槍對準自己的頭。“爸爸,我在步你的后塵,無路可走了……”正當我要扣動扳機時,一縷陽光穿過窗戶照在一本蒙塵的書上。那是一本舊《圣經》,和牧師的那本一樣。我放下槍撿起書,正翻到《浪子回頭的故事》。我讀了3遍,跪倒在地痛哭起來。此后,我參加了社區教會,和黑人一起學習,重新找到人生寄托。兩年過去了,1991年,我終于撥通那個必須打的電話。
“沃茨牧師嗎?”我問道,他立刻辨出我的聲音。“我想告訴您,兩年前我離開三K黨了。”“謝天謝地!”他歡呼道,“我一直在為你祈禱!你能來教堂演講嗎?”我站在臺上望著臺下的黑人兄弟們,簡明地講了自己的故事。結束時,全場一片寂靜。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沿著走道跑過來,沖我伸開雙臂。“你知道她是誰嗎?”牧師流著淚問道,“她就是蒂亞,我的孩子。”我終于找到了真正的家。這么多年,它一直在伸開雙臂,等著浪子回頭。▲
環球時報2009-0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