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 銳
不久前,南京市浦口區石橋鎮的居民有點雞犬不寧的架勢:為了“確保通過”省統計局對該鎮的小康調查,村干部忙著“承包”有電話的村民,有電話的村民忙著背所謂“標準答案”,連學生也破天荒放假接電話,還有每個問卷電話背后的2000元現金承諾以及有電話就有掛歷等“紀念品”。
是的,很荒唐!確實很荒唐!但就是如此荒唐的事情就在我們的身邊每天上演著。達小康是我們的美好愿景。但是小康社會有它的硬件標準,諸如人均收入、居住環境、健康指數……但有多少村鎮是真正達小康了呢?而通過所謂“小康調查”,不過是某些自我感覺“全面達小康”的村鎮、縣區向上級部門申報,然后由上級對此進行核查并決定是否達標的一項莫名其妙的工作。
說它“莫名其妙”,是因為這項據說哪個地方遇到都會“高度重視”、作為該地某段時間工作的“重中之重”的調查,從邏輯上首先就不那么拿得出手。“小康”與否的衡量標準本身就是一個系統的工程,是否可以通過幾份問卷、幾個抽查電話可以調查出來?姑且假定小康可以被調查,那調查的主體以及程序就更是太有講究了。按照現在某些統計部門進行得如火如荼、幾近樂不可支的所謂“調查”,除了被調查者的“高度重視”和“提前準備”之外,剩下的,恐怕就只能是一個“順利通過”、滿意率百分之九十幾的皆大歡喜的結果了。
一個“小康調查”,是否該準備?該如何準備?究竟能準備到多充分?南京市浦口區石橋鎮給出了一個堪稱“典范”的標本。首先是通過某些渠道提前獲知電話調查的內容,否則是沒有辦法制作出所謂的“標準答案”的,而這需要被調查者在調查主體內部尋找“線人”——統計部門有提前“漏題”的極大嫌疑。接下來,只剩下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事情,更是手到擒來了:普查全鎮有固定電話的農戶,發以“標準答案”,許以物質誘惑,即使沒有被榮幸地“抽樣”到的農戶也有掛歷作為紀念品。然后就是些諸如“干部承包農戶”“學生放假助調”之類的保障措施……在權力恣意的一畝三分地之下,這些實在是小case了。而幾乎唯一的操作失誤,便是太過明顯甚至拙劣地將有可能說壞話的農戶電話暫時性“故障”起來,斷了這部分農民的“財路”不說,更有侵犯公民通信自由之嫌。
該怪誰?誰應該為此負責?被曝光的鄉鎮其實是委屈的,接受采訪的負責人用“我們鎮和其他鎮一樣”來表達不甘愿自認倒霉的愿望。小康與否,到底該怎么衡量,又該由誰來調查,怎么調查?這不是一個拍腦袋就可以決定的事情,而是需要公共治理的高度理性,需要制定科學嚴謹的評價標準。由統計部門通過積弊叢生的調查體系所進行的調查,難免不出問題,更無法保證不被人鉆空子。筆者依稀記得,老家那個有些破敗的山村早在上世紀末就已經是好幾級政府評定的小康示范村,銅牌子掛滿墻壁,但更記得當鄉里鄉親看到電視臺的宣傳片里那自己根本無福消受的自來水、高得讓自己都眼紅的收入統計時,善良淳樸的臉上掛滿了疑惑與不解……
小康,當《詩經》中的“民亦勞止,汔可小康”第一次提出這個語匯之時,當它開始承載中華民族一代又一代人對安定、和睦、富足生活的向往之時,當近30年前鄧小平首先用“小康”來詮注中國的四個現代化之時,是否能夠想到,“下有對策”的惡習也在無時無刻、無孔不入地侵蝕著這個美麗的辭藻。突然想起網上流傳的那個關于統計部門抓住一個數字疏漏而痛斥某媒體“真實是新聞的生命”的笑話,有些心酸,無可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