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岳
張謇創下了24樣中國第一的嘗試,如第一個幼兒園、第一個近代化課堂、第一個師范學院、第一個醫學院、第一個水利學院、第一個博物館等等,無人能出其右。
歷史人物中我欣賞與喜歡的很多,但是頭一號佩服的是張謇。我自小就知道張謇,因為我的父母、叔叔伯伯一輩就是張謇的移民開墾工程的直接參與者,并因此從江蘇的啟海地區遷移到了鹽城墾區。小時候我所知道的張謇,首先他就像我們的祖先一般,似乎沒有他就沒有我們后來的一切;其次是他寒窗苦學的故事;再就是他發跡之后怎樣了得。不過,那依然與很多我知道的歷史人物一樣,多少顯得有點抽象空洞。直到后來自己去南通訪問,實地接觸了張謇手造的事物,再有機會研讀了一些關于他的史料,才越發感到他的不同尋常。
張謇是清朝的末代狀元,他出身寒門,曾做人養子,寒窗多年,在西太后慈禧60歲生日那年考得60名,被慈禧點為恩科狀元。張謇之為我佩服,寒門苦學是其一;做狀元后不入仕,而有實業救國之心,最早開辦官助民辦的企業,此為二;以一介封建時代的讀書人,所辦產業領域廣大,且能廣吸資本,所實施的股份公司管理模式即以今天而論也不在人后,此為三;為發展實業考慮,而以民間之力大規模移民開墾,營造社區,一舉改變中國依賴美棉歷史,開中國棉花大國與紡織大國的先河,并圍繞紡織業與棉花種植需要而發展交通物流、金融地產等基礎產業,此為四;為保證產業發展與社區發展并舉,民智發達,興教育、興科技、興示范、興民兵、興博物、興研究、興水利、興戲劇,此為五}為保證國際競爭力,出洋考察,鼓勵中國人才以西方為競爭對象,能用西方技術、管理方法、教育模式,甚至長期聘用多名外國工程師,此為六;有以工業化改造傳統產業的思想,幫助蘇繡走上工藝標準化之路,此為七;思想進步,推崇改革,鼓勵工商,是務實進取的政治家,此為八。在中國近代人物中,其思想之新、涉及范圍之廣、創造的第一之多(24樣中國第一的嘗試,如第一個幼兒園、第一個近代化課堂、第一個師范學院、第一個醫學院、第一個水利學院、第一個博物館、第一家中國人自辦的近代醫院等),無人能出其右。僅看他辦的大生紗廠檔案之齊全,足為今天很多公司的楷模。
張謇先生在一個社會條件極其不具備的環境下,興辦諸多事業,得到當局支持是一方面,也與其遠見、行動勇氣與開放的學習態度密切相關。他在考察日本的時候,手量日本教室房間面積、門窗設計與課桌椅的尺寸,連日本人對一個清國大臣那么細致的做法都深感佩服。他從日本考察回來之后,提倡改變以往私塾課堂的設計,中國才開始有了受光面積、教室大小與桌椅板凳高度更合理的新型教室。京劇名家梅蘭芳與戲劇家歐陽予倩,一南一北各領風騷,是張謇啟發他們要互相學習,資助他們在各自的地盤上表演而破門戶之見。他更勸導梅蘭芳不僅以在中國出息為滿足而更要有國際視角,并資助梅蘭芳赴美演出。今天在他老家南通還遺有他與梅蘭芳、歐陽予倩二位溝通的梅歐閣。張謇先生辦的事業也為當時的長三角民眾提供了廣大的新就業機會。我的父輩所在的教育機構乃至后來的開墾移民,均與張謇先生的事業發展密切相關。
今天我常常聽很多青年朋友說沒有條件,或者就是社會體制不好,如果和張謇的行跡對比,實在是應該慚愧的。張謇在那個時代,居然能在知識、見識、行動視野上不落后于今人,我們做后人的實在應當認真學習。我有機會與張謇先生的嫡孫張緒武先生交好,得以獲知不少關于張謇的信息。緒武先生創辦了張謇研究會以期發揚光大老先生的事跡與思想。史學家與小說家們寫的有關張謇的書頗有一些,我建議大家至少有機會讀之一二,必定可以受到不少啟發。
(摘自《新周刊》2008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