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玫瑰

沉　濤

第十五章轉戰省城

1

進入夏季，機關作息時間上午8點上班，楊正青一般7點30分就會準時來到市委。此刻，他還沒有走進辦公室，便聽辦公室里的電話鈴聲大作，心想誰這么早來電話，他急忙開了辦公室的門，抓起電話：“喂，哦，是紀省長，您好您好!”

電話的另一端，紀福明說：“我不好，我若好，我就不找你了，老同學呀，聽說你們山城市公安機關正在查邵紫懷總經理，據我所知這個人一貫守法經營，老成持重，所差的就是有點作風問題，嘿，這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嘛……”

楊正青說：“紀省長，您有些情況還不掌握，現在據我市公安機關偵察，邵紫懷涉嫌殺人和領導黑社會犯罪呀!”

紀福明說：“老同學呀，不要因為‘嚴打了，就硬把有些人有些事都往黑社會上靠嘛，我不相信他邵紫懷能去殺什么人嘛!你馬上通知公安機關立即停止對邵紫懷的偵察，馬上把邵紫懷手下的人放了!”

楊正青說：“紀省長，您看這樣吧，等我再詳細了解一下情況，一并向您匯報。”

紀福明說：“作為一把手，凡事都要拿出一個明確的態度來，該怎么辦不該怎么辦!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多嘮了，你抓緊時間落實吧!”

楊正青說：“我們馬上開會，好好好……”

紀福明說：“另外，你女兒不是想到省政法委工作嘛，我已和他們打過招呼了，他們答應我了，過幾天就去報到吧!”

楊正青頓感一頭霧水：“可這事……我怎么一點不知道啊!”

紀福明說：“我知道你在山城市不便安排你的女兒，這都是可以理解的嘛!再說我們都是老同學了嘛!你就別細問了，等有時間我們見了面再細嘮，好好，我掛了!”

楊正青放下電話，心里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心想，他們怎么把我也扯進去了呢?三年前，楊正青和紀福明都在中央黨校學習，那時，他是山城市的常務副書記，而紀福明則是海運市的一名常務副市長，黨校畢業后，他被提升為山城市委書記，而紀福明則一步登天，當了副省長。他知道紀省長之所以打電話來，說明邵紫懷肯定又去省里活動了，這個邵紫懷觸角太長了，不然的話，紀省長不能一大早就打電話找他，而且還要聽匯報。想到這里，他操起電話，撥打了秘書室的電話：“小曾啊，你馬上通知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刑偵支隊長到我辦公室開會?！?/p>

10分之后，趙書記、葉大亮、沈岫峰相繼來到楊正青辦公室。

楊正青說：“好，把大家召集來開個短會，是為邵紫懷案子的事。剛才，紀省長來電話過問此事，并且還要聽匯報。我想聽聽案件進展情況，葉局長和小沈屬于一線的，你們倆誰先談談?”

葉大亮說：“我們公安機關在偵破連環血案時，經過大量工作查明，邵紫懷確有殺人和組織、領導黑社會犯罪嫌疑，具體情況讓岫峰同志匯報吧?！?/p>

沈岫峰說：“我們最近一段時間經過偵察發現，邵紫懷首先涉嫌雇兇殺人犯罪，他指使他人殺害了三陪小姐黃杏。不僅如此，隨后我們又查明邵紫懷的得力干將王洪濤涉嫌故意毀壞他人財物和故意傷害他人案，且毀財數額巨大，已構成重大犯罪嫌疑。昨晚我們已將王洪濤抓捕歸案，經突審，他初步交待了伙同他人故意毀壞他人財物、故意傷害他人的犯罪事實。”

楊正青接著沈岫峰的話頭問：“你談談邵紫懷是怎樣雇兇殺害三陪小姐黃杏的?”

沈岫峰說：“可以。據我們初步掌握，黃杏，現年19歲，哈爾濱市人，一年前，她投奔姨姨家來到我們山城市打工，那時候她剛剛出道，想法也很單純，比如多掙一些錢，比如找一個條件稍好的男朋友，比如能在山城市有一個自己的家呀，等等。就因為有了這些美好的憧憬，她才毅然告別了父母，離開了貧困窘迫的家庭，千里尋夢來到了她完全陌生的山城市。先前，她在一家飯店當服務員，后來經人介紹，她來到了邵紫懷開的柔情歲月歌舞廳當三陪小姐，她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夢想。然而不足半月時間，天生麗質的黃杏便被邵紫懷看中，將其弄到他的玫瑰別墅包養起來。6月初，黃杏忽然發現自己已懷上了邵紫懷的孩子，就把這事告訴了邵紫懷，并執意要嫁給邵紫懷。邵紫懷覺得自己這么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和一個三陪小姐結婚名不正言不順，就斷然拒絕了黃杏。隨后，黃杏傷心不已，遂以兩盤錄有個別領導在玫瑰別墅和黃杏尋歡作樂的錄像帶相威脅，迫使邵紫懷給她500萬元，然后一走了之。邵紫懷不想給錢又怕事情敗露，就指使他人在荒郊野外殺害了黃杏，并連夜拋尸東洋河，衣服則被他們埋在河邊的柳樹毛子里。歸結邵紫懷和他手下的人那些所作所為，他已涉嫌組織、領導黑社會犯罪，情況基本就這樣。”

葉大亮補充說：“這女人的美貌，一旦美到讓男人無法抗拒的時候，女人的悲劇也就開始了，黃杏就屬于這種情況?！?/p>

楊正青說：“你們這段時間的確做了大量的工作，也很辛苦啊!剛才，紀省長指示，讓我們立即停止對邵紫懷案件的偵察，馬上把邵紫懷手下的人放了。我看這樣吧，你們暫時先停止對邵紫懷案件的偵察，把王洪濤先放了?！?/p>

沈岫峰不解地問：“楊書記，就這么說放就放了?”

楊正青說：“你的心情我理解，但目前你們必須聽我的。趙書記，你和葉局長，還有沈岫峰帶上那三份證詞，明天，我們一起去省里走一趟。你們的任務負責向省政法委匯報一下案情，我要單獨找省領導談談，爭取他們對我們偵破工作的支持。家里的工作由吳天吳負責，讓他安排秘密警力，嚴密監控邵紫懷、王洪濤等人，不得出現任何紕漏!”

趙書記說：“邵紫懷確實為我們山城市的經濟發展作出過很大的貢獻，包括扶貧助困、捐資助學等等，但他已構成重大殺人嫌疑，觸犯了刑法，別說一個副省長，就是一個省長、部長，恐怕也保護不了他!”

楊正青點點頭說：“邵紫懷貢獻大也好，關系硬也罷，但我認為任何人都沒有超越法律的特權。趙書記，我看先這樣，會就開到這里吧。”

2

吳天昊來到重案大隊，一屋子人正在吵吵鬧鬧。

江威說：“這有錢人的案子就是不好辦，一到關鍵時刻就卡殼，就有人出面幫忙?！?/p>

張婉怡說：“法律面前沒有幫忙這個詞。”江威說：“誰說沒有幫忙這個詞，這不，市委楊書記又帶著葉局和沈支隊去省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意思?！?/p>

馬達說：“管他什么意思，領導叫怎么干，咱們就怎么干唄!”

吳天昊說：“領導自有領導的決策，我們吵吵有什么用啊!車村，你馬上去辦理手續，然后到監管支隊，把王洪濤放了。”

車村說：“這叫什么事呀?!”

吳天昊說：“別廢話了!”

車村和一名刑警來到監管支隊，找到管教說明了來意。

管教馬上將王洪濤提了出來，帶到車村面前。

車村說：“王洪濤，今天你先回去，等什么時候有事，我們再找你，你聽明白了嗎?”

王洪濤得意地說：“我說的嘛，你們怎么把我抓進來，就得怎么把我放出去!不過，應該由你們吳支

隊親自來放我!”

車村說：“王洪濤，你別高興得太早了!”

3

晚上10點多鐘，楊正青回到家里，感覺頭有一點暈，剛才，他跟葉大亮等幾個警察朋友在園心園多弄了兩杯酒。喝酒時，葉大亮還不時地拿話來“激”他，他也明確表了態，不管遇到再大的阻力，他都會一如既往地堅決支持公安機關一查到底，不獲全勝，絕不收兵!雖然當時他說得慷慨激昂，但心里也在犯核計，是誰暗中把自己扯進了紀福明的關系圈里了呢?難道是妻子和女兒私下里打著他的旗號找過誰。他曾三令五申地告誡過妻子和女兒，絕不允許她們以他這個市委書記的名義，去辦任何事情。她們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可在現實中誰又能保證她們拒絕誘惑，兌現自己的諾言呢?想到這里，他朝女兒的房間喊了聲：“佩佩!你過來一下!”

佩佩正在自己的房間里上網，自從去年大學畢業后，她一直賦閑在家，雖然有好多熱心人想幫她安排工作，可都讓父親婉言拒絕了。為此，她曾生過父親的氣，但想想父親的難處，她很快理解了父親。平時，她喜歡待在家里看看書，上上網，偶爾跟朋友逛逛街，購購物。聽到父親的喊聲，她馬上離開電腦，習慣地跑到衛生間打了一盆洗腳水端進父親的臥室，洋溢著一臉燦爛的笑容：“老爸，今天回來得這么早，說明你沒在外面腐敗噢!”

楊正青笑道：“你以為我每天回來晚了，都是在外面腐敗呀?”

楊佩佩說：“老爸，你腐敗不腐敗我不清楚，但確有很多當官的，他們白天在會上使勁喊著反腐敗，可到了晚上，他們總是在燈紅酒綠中度過，比誰都腐敗!這就是官場!”

楊正青脫了襪子，把兩腳伸進洗腳盆里，望著女兒問：“佩佩，咱不講官場了，我問你一件事。”

楊佩佩說：“什么事呀?老爸!”

楊正青十分專注地盯著女兒的眼睛問：“你背沒背著我，找誰幫你聯系工作?”

楊佩佩怔了怔：“沒有啊!”

楊正青有些不解地說：“那就奇怪了?”

楊佩佩不禁追問道：“老爸，是不是‘偶的工作有著落了啊!”

楊正青說：“有人想讓你到省政法委工作?！?/p>

楊佩佩立即喜形于色：“這太好了老爸，‘偶就喜歡政法工作，老爸你就幫幫忙吧!”

楊正青知道女兒整日沉湎于網絡中，常常把我稱作“偶”，就說：“你也沒長大呀，整天偶偶偶的，你再好好想想，是否有人幫你聯系工作了?”

楊佩佩想了想說：“老爸，我想起來了，有一次，我跟媽媽上街時，遇到了邵紫懷，就是那個大款，他說他在省里有關系，可以幫我找一份好工作?！?/p>

楊正青聽了，不禁有些緊張：“你們答應了?”

楊佩佩發現父親的臉色不好，就說：“我們也沒說行與不行，就分手了?！?/p>

楊正青皺了一下眉頭說：“那不等于默許了嗎?真能給我添亂!”

楊佩佩反駁說：“老爸，人家主動幫忙，你非但不感謝人家，還……”

楊正青嚴肅地說：“佩佩，你知道他為什么主動幫忙嗎?就是因為你是市委書記的女兒，否則，那么多大學畢業生，他怎么沒主動幫忙找工作呢?”

楊佩佩撅起嘴巴，點頭道：“‘偶明白，老爸!”

楊正青說：“把水倒了，去忙你的吧!等你媽回來，我再向她核實核實!”

4

一路上，楊正青多次催促司機提提車速，一定要趕在上午10點30之前到達省城，否則，趕上午飯時，再找領導就不方便了。司機遵囑把車開得飛快，趕到省政府大院時，楊正青看了一下時間，剛好10點20分，他讓趙書記等人按照事先的分工去省政法委匯報案子，他徑直來到了副省長紀福明的辦公室。

“哎呀呀，老同學你怎么說來就來了，為什么不提前打個招呼呀?”紀福明見楊正青走進辦公室，立即欠起屁股迎上前去。伸出一只肥手與楊正青使勁地握了握，“坐呀坐呀!”

楊正青在紀福明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紀省長，我是專程來向您匯報工作的!”

紀福明說：“哪里哪里，你打個電話不就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楊正青說：“事關重大呀，不得不親自匯報啊!”

紀福明說：“說說看，我和你講的事情，落實得怎么樣?”

楊正青說：“已經全部落實到位，我是先執行您的指示，隨后來向您匯報的?！?/p>

紀福明說：“好好好，我想也是，你不為我這位老同學著想，也得為山城市經濟發展著想呀，邵紫懷是個干大事業的人，我們對他必須網開一面啊!”

楊正青說：“紀省長，邵紫懷確實為我們山城市經濟發展作出了很大貢獻，可是我們山城市公安機關在偵破幾起人命案子時。查明邵紫懷確有雇兇殺人的嫌疑，還有幾起其他案子也跟他有密切關系。作為朋友，我要提醒你一下，邵紫懷案件的黑社會色彩越來越濃了。在這關鍵時刻，你可要把握主動啊!”

紀福明說：“真有這么嚴重啊?”

兩人交談了一個多小時，楊正青的手機響了，他立即接聽了電話：“你好樓書記，噢，好好好，我正好在省城，我馬上過去!”

紀福明說：“樓書記找你?你馬上過去吧，晚上我們再交換一下想法，順便好好聚一聚!”

楊正青站起身來說：“我在省里還有很多事情，到時候再說吧!”

“楊書記，你先等一下，”紀福明急忙喊住了楊正青，“你女兒工作的事，就這么定了，我知道你工作太忙，顧不過來孩子的事?！?/p>

“紀省長，不管如何我得先謝謝您，”楊正青握著紀福明的手，“我想。她工作的事情先不急，我想讓她繼續考研呀!”

紀福明說：“噢噢噢。要感謝你也不用感謝我，你就感謝邵紫懷吧，他暗中幫你不少忙，唉，這人太熱心!”

楊正青說：“關于我女兒找工作這件事，如果真的涉及邵紫懷，我會在適當的時機，向組織上說清楚的!”

紀福明說：“那好那好，你看著辦吧，需要我配合的時候吱一聲!”

5

車村說：“江叔，我們就這么監控下去，哪天是頭啊?”

江威說：“你辦什么事情，老是猴急，等沈支隊回來不就知道了嘛!”

江威的話音剛落，葉大亮和沈岫峰信步走了進來，葉大亮說：“你們在鬧鬧什么呀，什么沈支隊回來就知道了?”

江威說：“葉局，我一看你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了，就知道咱們的工作得到了領導的肯定和支持?！?/p>

葉大亮說：“你小子還挺會察言觀色呢，猜得不錯嘛!”

沈岫峰說：“江威啊。你去把其他屋里的人都喊進來，葉局要給大家講幾句?！?/p>

江威點頭出去了，不一會兒喊來了20多個人，大家擠擠擦擦的，有站的，有坐的，都在猜測葉大亮到底想發表什么講話。

葉大亮見人來得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說：“好，大家靜一下，臨時把在家的人召集來，主要想講三句話，第一句是大家前一段工作很辛苦，我代表局黨委再次向你們表示衷心的感謝與慰問；第二句話是省委和市委已經明確表態，要排除一切干擾，堅決支持公安機關把打黑除惡戰役進行到底；第三句話是希望大家再接再厲，乘勝進軍，早日偵破連環血案，屆時局黨委將對你們論功行賞!”

沈岫峰帶頭鼓起掌來，刑警們實實在在地受到了某種鼓舞，臉上洋溢著微笑。

馬達拍了一下張婉怡的肩膀，說：“張姐，你想立個幾等功呀?”

張婉怡望著葉大亮吐了一下頭：“那還用問呀，當然想立一等功了。”

葉大亮說：“好呀，大家不論誰立了一等功，我都在山城賓館擺幾桌，為你們慶賀，我們一醉方休，怎么樣?”

大家齊聲高喊：“OK!哇塞!耶!”

葉大亮轉過身來對沈岫峰說：“我還有個會，先走了，你給大家具體部署一下工作吧，祝你們馬到成功!”說著，推門而去了。

沈岫峰從葉大亮的背影上收回目光，面對刑警們說：“同志們，我們下一步的工作很艱巨，首先要把放掉了的王洪濤重新抓回來，采取邊提審、邊調查、邊核實的辦法，內外配合，全線出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