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過的陽光

余木生

任何生命都有著不同的悲苦和喜悅。我知道雨季還是不斷會再來，但是陽光也一樣會溫暖著我！在陽光下，我還是快樂地指著眼前美麗的花朵，告訴兒子：“花，好漂亮的花。”

星期六的早晨，像往常一樣，我?guī)е鴥鹤幼?0分鐘公交車，前往市中心醫(yī)院為他做語言治療。

兒子今年已滿5周歲了，開口閉口仍只是“媽媽”，其余的就只能在“啊啊”聲中忖度。多年的治療、觀察，我們大約了解他的語言障礙，是因為幼兒癲癇導(dǎo)致智能不足的后遺癥，要想有所進(jìn)展確實困難。但是，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nèi)圆辉稿e過，所以就帶他來進(jìn)行語言治療。由他每次來上課的高興表情，我知道他喜歡上治療課。

但兒子不曉得，下個星期六他將不再到這兒來了。早晨上課前，漂亮而親切的韓老師叫住我說：“東東來語言治療已經(jīng)6個多月了，情況一直沒有突破，我想或許他還不到時候。有幾個需要做治療的孩子排不上，所以，我想暫時停一下東東的課，把機(jī)會先給別人。”老師說的是實情，可是，她用溫柔的聲調(diào)傳過來的訊息，卻像生命中一再重復(fù)的打擊般，鋒利地劃著我的心。

是啊，不幸的何止我兒子一人呢？別的母親不也是企盼著能有一些機(jī)會給自己的寶貝？我怎能自私地阻礙他們？我這樣想著，靜靜地坐了下來。回去該怎么向家里人說？公公婆婆會很難過嗎？一定的。丈夫呢？要坦誠告訴他，還是說老師要出國，幾個月后才回來……

渾渾噩噩的我，等到兒子下課，步履沉重地走出醫(yī)院的大門。4月的梅雨，蕭蕭瑟瑟地飄落著。灰蒙蒙的天空下，我那迎著絲雨的臉，不知何時開始涌出滂沱的淚水。多少次了，我和兒子在一回又一回的被拒之后惶惶不已；多少次了，在這般傾盆的淚雨中，無奈地問著蒼天到底要怎么樣！我知道很難很難，但是，我這么愛他，我們這么努力，為什么還要一再遭受考驗和拒絕？

想著傷心的往事，更禁不住難過。我抱起兒子，埋在他的胸前痛哭起來，不解的他也陪著我淅淅瀝瀝地哭了好一會兒。終于我抬起頭，而兒子仿佛要引我遠(yuǎn)離悲傷似的，指著路邊的小樹要我告訴他“樹木”。我習(xí)慣性地說明了，而他又跑開，指著另一個方向。

“墻壁。”我說。他拍拍手，鼓勵我說對了他指的東西。咿咿呀呀的他，忘記了前一分鐘的眼淚，開始跑起來。而我，拭著淚水為他唱起了兒歌……

是啊，哭過了之后，路仍要繼續(xù)前行。這牽著我的小手，那么篤定地信賴著我，我有什么權(quán)利，因為這小小的挫折，就擁著他哭泣不再努力？每一步，雖然蹣跚，但他不也是在賣力地走著？每一次傷感，他不也是輕拍著我的背，無限諒解地疼惜著我？

任何生命都有著不同的悲苦和喜悅，我知道雨季還是不斷會再來，但是陽光也一樣會溫暖著我啊！在陽光下，我還是快樂地指著眼前美麗的花朵，告訴兒子：“花，好漂亮的花。”

（責(zé)任編輯/玄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