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林和靖的《省心錄》,一如聆聽這位恬淡好古的隱士侃侃而談。這個迂腐得可愛的老夫子在植梅蓄鶴之余,忘不了將為人處世涉政歸隱諸多看法整理成冊,洋洋灑灑共計一百六十余條,雖不能說字字珠璣都是金玉良言,但也時有詞句叫我驀地一驚,進而掩卷自省,頗多受益。
他所謂的省心,也大多是繼續詮釋孔孟之道:“仁義禮智本自修,人必欽崇之;放僻邪奢本自賊,人必輕鄙之”,“禮義廉恥,可以律己,不可以繩人。故君子責己,小人責人”人性復雜,當然是不能只分為君子和小人兩類,但是道理是一樣的。現代文明高速發展的今天,書刊網絡已經把道理傳播得無處不在,但是道德水準的大滑坡卻成了經濟發展的瓶頸。
他說:“不自重者取辱,不自晨者招禍。”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歌星緋聞,貪官受刑,國際笑話,兒女私情,何曾偏離過這淺顯的道理!對于做學問的人來說,他說的“不自滿者受益,不自是者博聞”是最好的治學態度,他的好朋友范仲淹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他則說:“憂過者不顧其身,愛民者不罔其上。”他們以詩相酬答,一起構筑精神的家園。他以二十年足不及城市的在野之身,憂慮著國家的時弊:“專于工巧伎藝,一日之值,可以盡農夫終歲之利。故棄本逐末,耕桑者少,求其盈余儲積,不亦難哉?”到如今千百年過去了,中國農民只靠耕桑,所能享受到的社會財富還是最薄涼的。
他感慨生命的無常和個人修養的重要:“歲月已往者不可復,未來者不可期。見在者不可失。為善則善應,為惡則惡報,所以成名滅身,唯自取如何耳。”他勸人向善,倡導豁達平和的生活態度:“和以處眾,寬以接下,恕以待人”,“誠無悔,恕無怨,和無仇,忍無辱”,“處內以睦,處外以義,檢身以正,交際以誠”。
當然他也有胡亂說話的時候,比如“綺語背道,雜學亂性”把華麗之詞當不實,把百家學說當雜學,認為只有孔孟經典就夠了。他大我一千來歲呢,也聽不到我的反駁,我就不具體舉例子和他抬杠了。
我是經常需要書籍安慰我躁動的心靈的。在書里,我看見,我聆聽,我印證自己已經熟悉的概念和道理,我不斷汲取嶄新而陌生的營養來滋潤我的容顏。
那個“梅妻鶴子”的杭州才子林逋,在西湖之孤山,編出這切近簡要的《省心錄》,把孤潔的靈魂凝結成一瓣悠遠的心香,穿過一千多年的歲月,依舊吸引著無數的視線。
《省心錄》作者簡介:
林逋(967年一1028年),北宋詩人。字君復,后人稱為和靖先生。錢塘(今浙江杭州)人。
出生于儒學世家,恬淡好古,早年曾游歷于江淮等地,隱居于西湖孤山,終身不仕,未娶妻。與梅花、仙鶴作伴,稱為“梅妻鶴子”。
宋真宗聽說林逋后,賞賜糧食和布匹給他,下令地方官員每年都要去拜訪林逋。林逋性情孤傲自賞,崇尚恬淡的生活,不追名逐利,自謂:“然吾志之所適,非室家也,非功名富貴也,只覺青山綠水與我情相宜。”
林逋的詞清新獨特,跌宕回環。他的詩大都反映隱居生活,描寫梅花尤其入神,蘇軾高度贊揚林逋之詩、書及人品,并詩跋其書:“詩如東野(孟郊)不言寒,書似留臺(李建中)差少肉。”林逋的作品令存詞三首,詩三百余首。后人輯有《林和靖先生詩集》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