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組詩四首）

慧　瑋

澆灌水泥的人

我仇恨那些

往泥土里澆灌水泥的人

他們是一伙可怕的騙子：當大地

飲下這杯松軟的甜點

就等于飲下了

一個永遠無法消化的毒瘤

直到若干年以后

借助某一個偶然的機遇，它才有可能

將它帶著血絲吐出來

左邊的風景

多少年了，無論騎車還是步行

我一直規規矩矩地走在道路的右邊

而我的眼睛

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道路的左邊

在右邊，我看到的都是相似的背影

在左邊，我看到的都是生動的面孔

在右邊，大家各走各的路，如永不相交的平

行線

在左邊，無論離得多遠，都有擦肩而過的

那一個美麗的瞬間

多少年了，我一直懷抱著一個

簡單的心愿：到左邊走一趟，仔細看看

那一張張迎面而來的臉

我牽著我的狗

我牽著我的狗在街上走。

我想把它送給我的一個鄉下親戚。

走到黃沙橋時，我聽見旁邊一個人說：

“你認得這只難看的狗嗎?它不就是

陪著那個中風的老頭

經常在這兒轉悠的那只狗嗎?

怎么不見老頭了，他該不會

不在了吧？”

聽到這里，我的眼淚

突然奪眶而出。

我牽著我的狗，轉身就往回走。

這只狗雖然難看，難看就難看吧，

我不會把它送給任何人了。

老墳與新墳

離清明還有二十多天，母親突然說：

“這個星期六，咱們回家祭墳”

多少年了，我都是在清明前幾天回老家祭墳

今年，怎么祭得這么早呢?

母親說，按咱老家的規矩，老墳

在清明祭，新墳，要在春分之前祭

我這才想起，今年祭墳時

我們身邊，少了一個人

老家的墓園里，多了一座新墳

那個人，就是我的父親

那座墳，就是父親的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