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歌（白族打歌）

字發興　字學忠　李纘緒　段壽桃

字發興(白族)字學忠(白族)唱

段壽桃(白族)李纘緒(白族)搜集整理

編者按

打歌是白族一種古老的文藝形式。“打”即踏，“歌”即唱，“打歌”即路歌之意。打歌時，無樂器伴奏，人們在歌場中心燒一堆篝火。由歌頭手端一碗酒或茶領唱，眾人相和或是男女對唱問答，眾人圍繞篝火踏足而舞，并常用呼號聲協調舞步。

古時候天上星星不亮，

古時候地上百花不開。

古時候不分年和月，

古時候四季無花王。

哪個仙人分四季?

哪個花仙點花王?

帝師帝業分四季，

天上花仙點花王。

四季花王傳世間，

四季花開不一樣。

一

花仙點花過山崖。

一把花籽撒西山。

上壩花種傳下壩，

上壩花王到西山。

白天，踏著陽光撒山溝，

晚上，明月當燈撒高山。

身背花籽飄云過，

撒滿平壩撒滿山。

金齒撒完撒大理，

百花籽種撒海邊。

洱海碧波浪打浪，

花仙見水心喜歡。

她用海水育花種，

花種破土冒出尖。

白天勤澆三次水，

晚上露水來滋潤。

等到春雨落花枝，

朵朵花苞朵朵開。

山山嶺嶺花似海，

千朵萬朵紅艷艷。

有朵鮮花真稀奇，

只開花來不結籽。

花開自有花落時，

為何花開花落不結籽?

這種花種哪里找?

它在漢朝或野朝?

花仙住在哪一地?

花種又在哪一邊?

花仙已回上方地，

那里花種樣樣有。

蜜蜂嗡嗡飛上壩，

去向花仙要花種。

蜜蜂飛到大花園，

門上鎖著大金鎖。

蜜蜂嗡嗡門外叫，

請求花仙把門開。

花仙低頭不答理，

籬笆高高飛不進。

蜜蜂求了三天又三夜，

花仙才來開了門。

花仙帶蜂把花采，

東飛西飛采花種。

上壩栽花開四季，

朵朵當陽朵朵紅。

金花結果金燦燦，

銀花結出銀果果。

蜜蜂采了一籮回下壩，

下壩從此才有好花種。

四季栽花四季開，

四季花開不一樣。

花開花落花又生，

十二名花傳天下。

二

正月名花開哪朵?

哪樣雀鳥唱開頭?

正月里來是立春，

一夜春光到人間。

報春鳥叫第一聲，

春風颯颯暖融融。

冬眠草木抽嫩芽，

枯黃大地綠茸茸。

報眷花開頭一朵。

蜜蜂繞花逗春風。

春鳥春花報春到，

家家戶戶勤備耕。

解下犁架細修理，

換上犁索和犁頭。

鐮刀砍刀細心磨，

解下舊鋤換新鋤。

老人吆出閹公牛，

吆到草山去放牧。

豬油臘肉拌紅糖，

一口一口喂公牛。

精心飼養催膘水，

養壯公牛好翻地。

男人上山砍柴火，

砍足柴火燒荒地。

婦女下地割蔓菁，

一籃一籃往家搬。

蔓菁開片像雪片，

為了農忙備干菜。

立春節令送春風，

春風一到忙備耕。

報春鳥催報春花，

正月名花記心上。

三

二月名花開哪朵?

莊稼像個什么樣?

二月桃花像粉團，

山山嶺嶺開得真熱鬧。

布谷飛來落枝頭，

田邊地角聲聲叫。

叫得嘴邊流血水，

催種催耕催春播。

驚蟄是個好節令，

平整秧田好撒種。

秧田泡水像面大鏡子，

黃金谷種田里撒。

田頭插上一束桃李花，

秧子發綠賽過花。

山村活計要數二月忙，

忙播種來忙燒荒。

劈倒山林開荒地，

點火燒荒人人忙。

火燒干柴響噼啪，

噼噼啪啪四山響。

嚇得老虎一邊吼來一邊跑，

嚇得麂子躥深山。

嚇得雉雞野雞忙逃命，

嚇得猴子嘰嘰喳喳忙搬家。

燒荒火煙遮太陽，

煙山火海像彩霞。

熏得太陽像個大火球，

熏得姑娘個個成了大黑臉。

不怕臟來不怕累，

一心種好養子地。

布谷催得桃花開，

節令催人忙又忙。

二月農忙就像花一朵，

人人愛它忙得團團轉。

四

三月名花開哪朵?

三月山村做什么?

三月里來牡丹開，

柳絲長長麥苗鮮。

蠶豆豌豆綻花蕾，

花兒串串像彩蝶。

麥苗需要多薅鋤，

蠶豆豌豆要催花。

三月天氣熱烘烘，

砍柴正是這時候。

男的上山把柴砍，

一年的燒柴砍個夠。

婦女天天忙下田，

鋤草壅土不停息。

忙中總有空閑時，

清明上墳拜祖先。

清明開的哪樣花?

清明為啥去掃墓?

家家戶戶去上墳，

墳前裊裊起炊煙。

墳頭插枝青青柳，

墳前點上一炷香。

老虎豹子也愛兒，

牛馬豬雞也有情。

兒女子孫念親人，

插柳點香表心意。

不是花來要算花，

心花開在墳頭上。

五

四月名花開哪朵?

四月山村有啥活?

四月嶺上白楊花兒開，

四月山村忙栽種。

螞蟻上樹雨水來，

蛙聲哇哇催收麥。

立夏太陽燙如火，

頭頂烈日割麥忙。

收了麥子磨白面，

家家吃上了白饅頭。

收完小麥忙犁田，

早犁久曬賽過多施肥。

熟土泡水冒熱氣，

趁熱栽秧秧苗肥。

又栽秧來又種地，

吆牛下地種苞谷。

耕牛犁地跑得歡，

人隨牛后點苞谷。

人人忙得手不停，

耕牛忙得不歇腳。

忙收忙栽又忙種，

山村又添新景色。

要問名花是哪朵?

白楊樹上串串花。

六

五月名花開哪朵?

五月要過什么節?

山村五月栽秧忙，

秧花是五月花。

村無閑人門上鎖，

男女老少忙栽秧。

早栽秧把三百二，

午栽秧把一千三。

栽得田里水花濺，

一丘一丘披綠裝。

五更起床半夜睡，

點火栽秧搶時光。

芒種栽秧苗苗壯，

夏至栽秧不發棵。

勤人芒種關秧門，

懶人夏至還栽秧。

五月端午家家過，

藥酒雄黃除病殃。

過了端午上山去，

背弓帶箭去打獵。

打得馬鹿獻獵神，

打得獐子取麝香。

五月名花這一朵，

一年一度開山莊。

七

六月名花開哪朵?

六月要過什么節?

過了端午署氣添，

蛇蟲出洞會傷人。

家家門前插白楊，

毒蛇見了不敢來。

六月有個火把節，

村村寨寨立火把。

姑娘采來鳳仙花，

染紅指甲吊白潔。

伙子個個舉著小火把，

火把如龍繞山寨。

老人們敬荼敬酒祭火把，

大火把下祈禱：

愿火把燒除病魔保百姓，

男女老幼得安康；

愿欠把燒除瘟疫牛馬壯，

燒除害蟲莊稼有個好收成。

火把熊熊燒得像朵花，

不是花來卻像花。

六月要過火把節，

世世代代都喜歡。

八

七月名花開哪朵?

莊稼開的什么花?

七月里來蕎花落，

養花剛落稻揚花。

山南山北苞谷熟，

苦養甜蕎熟透啦!

七月山寨雨綿綿，

趕快搶收莫耽誤。

收得養子磨蕎面，

苦蕎粑粑蘸蜜吃。

七月半是祭祖節，

飲水思源盤家譜。

西山家族有幾家?

西山家族哪里來?

李羅揚王分四族，

四個家族遍西山。

王家來自鳳羽壩，

李羅楊氏大理來。

四姓來前西山人煙少，

原始森林頂著天。

老虎稱霸大森林，

山上人家遭災害。

四姓打虎上山來，

殺了老虎住在西山上。

開出良田種稻谷，

山上才有稻花香。

九

八月名花開哪朵?

八月有個什么節?

八月桂花香十里，

香氣賽過百樣花。

花香撲鼻迎中秋，

一年一度大團圓。

百姓團圓不容易，

中秋團圓有根源。

據說古時白王亂天下，

百姓五離四散淚漣漣。

逃到老林躲兵亂。

住巖洞來吃野果。

爹進深山打野獸，

媽媽下河去捕魚。

芭蕉葉子做衣服，

苞谷葉子納鞋底。

苞谷須須當絲線，

麻布衣裳補不起。

五離四散去逃生，

哪里還有大團圓?

地上亂來天上知，

神仙騎上白鶴下凡塵。

神仙吹起散兵曲，

吹散白王兵馬得太平。

逃難百姓又回村，

八月十五大團圓?

百姓團圓不容易，

子孫后代記胸懷。

十

九月名花開哪朵?

九月有個什么節?

白露過了霜降來，

行行大雁天上來。

大雁聲聲催收獲，

鐮刀嚓嚓割谷忙。

家家戶戶嘗新谷，

黃金谷粒堆滿倉。

條條山箐核桃熟，

梨子熟透溢清香。

九九重陽菊花放，

千朵萬朵笑顏開。

九月是個豐收月，

累累果實勞動來。

十一

十月名花開哪朵?

十月山村做什么?

十月大雪落紛紛，

山山嶺嶺穿上白衣衫。

崖子上面結冰凌，

北風颯颯割人臉。

一張雪被白生生，

蠶豆麥苗身上蓋。

白天黑夜不知醒，

一覺睡到春風來。

十月里來是農閑，

山村農閑人不閑。

男人上山砍柴火，

準備來年燒荒柴。

婦女舂米又磨面，

織麻布來做衣裳。

十月名花是紅梅，

雪花飄飄梅花開。

大雪來時百花殘，

唯有紅梅映雪開。

十二

冬月名花開哪朵?

冬月有個什么節?

冬月有個冬至節，

家家戶戶舂糍粑。

過了冬至黑夜短，

過了冬至白天長。

冬至節令真靈驗，

節前節后不一樣。

冬月花園花不開，

冬月哪里有鮮花?

請你猜來請你想，

冬月會開什么花?

清清河水繞山流，

河水下面有石頭。

石頭上面長蘚苔，

石頭上面開石花。

石花開在水底下，

冬月開花鮮又鮮。

十三

臘月名花哪一朵?

花朵像個什么樣?

臘月大雪壓青松，

屋檐下面落青霜。

凍得老熊不出窩，

凍得老貓蹲火塘。

凍得大樹光禿禿，

臘月鮮花哪里找?

不是花來也算花，

臘月開的臘底花。

什么叫做臘底花?

花朵像個什么樣?

臘月底來是年終，

家家殺豬又宰羊。

燒豬燒羊火焰高，

煙子裊裊上云霄。

遠看就像青紗繞，

近看好似一朵花。

山民叫做農家樂，

也有叫做臘底花。

請來親友家中坐，

喝酒吃肉度年末。

斟上一碗燕麥酒，

端上一盤生豬肉。

大碗大碗把酒喝，

大塊大塊把肉吃。

慶賀今年好收成，

祝愿明年年成好。

辛苦一年得豐收，

一家老小心里甜。

十四

自古一年分四季，

春夏秋冬變化多。

山村活計忙不停，

再苦再累也歡樂。

一杯米酒倒下肚，

寬寬場上來打歌。

(選自《山茶》1981年第4期)

責任編輯安殿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