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衣》小考

趙子倫

[摘要]高中語文新教材選入《無衣》,僅僅說它表現了“團結友愛、同仇敵愾、英勇抗敵的昂揚斗志和愛國精神”,這實際上僅僅體現了選詩的標準是從政治的角度去考慮的,而且也未能指出該詩的特殊性,很容易使那些剛剛接觸《詩經》的中學生產生錯覺,認為先民均尚武而好戰,以致于對《詩經》都會產生片面的理解。所以斗膽提出,冀方家指正。

[關鍵詞]《無衣》 秦人 《詩經》

高中語文新教材第三冊選入《詩經?國風?無衣》,選材不夠典型,不當。

在《詩經?國風》中,涉及武事的詩大都屬于“怨恨諷刺”類,表達了人們對戰爭的厭惡,對戰亂的恐懼,對命運的無可奈何。但《秦風》中的三首武事詩《駟臌》、《小戎》、《無衣》卻并非如此,不夠典型,而是很特殊。

《駟臌》,《毛詩序》說:“美襄公也。始命,有田狩之事,園囿之樂焉。詩中極言戰馬之美,戰士武藝之精,表達的是對本國軍隊的一種贊美之情,自豪之情。除了《小雅》及《國風》中獵人之間的互相贊美外,美田狩、園囿之樂的,《詩經》中不多見。

《小戎》是一首思念征人的詩。但是它與其它“閨怨詩”明顯不同。一般的“閨怨詩,,無非是表達對征人的思念,如《周南?卷耳》,悲悲切切;或是對愛隋忠貞不渝,如《衛風?伯兮》,纏纏綿綿;甚或是對戰爭的無盡哀怨。而在《小戎》中,我們卻看到了對“溫其如玉”的君子的細細贊美:小小的車子,精致的車箱,甚至于馬韁繩上的小紐扣,一一道來,不厭其煩,表達的是對“欲將輕騎逐,,的邊關勇士的由衷贊美,并未表現出任何厭戰情緒,其與眾不同之處,不言自明。

《無衣》則更進一步,從詩中我們可以感受到深厚的友情、戰鼓的震撼和戰士的熱血澎湃,處處滲透出“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尸還”的豪情。以戰士的口吻寫出征時的豪情,這在《詩經?國風》中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為什么《秦風》中的武事詩與眾不同呢?這主要應歸根于秦人獨特的文化背景。

秦人獨特的文化源于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及歷史。

秦人地處西陲,與戎、狄為鄰,不斷遭到他們的侵擾。為了抵抗這些“騎在馬背上的民族”,秦人就必須“以牙還牙”,“窮兵黷武”實在是迫不得已。

歷史上,秦人曾為周人的氏族奴隸,在西周時期地位逐漸有了變化。周孝王時召其首領非子至“淠渭之間”為周王養馬。西周時王室衰落后,不得不借助于秦人的微弱力量。孝王時封秦為“附庸”,并許其“邑之秦”。“秦”始成為正式名稱;宣王時封其首領秦仲為“大夫”;后由于秦莊公擊退西戎、衛護周室有功,宣王封其為“西垂大夫”;公元前七七零年,秦襄公出兵護送周平王東遷,被封為“諸侯”,史稱“襄公始國”。平王還對他說:“戎無道,侵奪我豐、歧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隨后秦與戎、狄展開了連年艱苦而漫長的戰爭,終于在西陲站住了腳,并取得了豐、歧之地,實力大增。故才有公元前六四八年的向晉國的大規模輸糧,即史稱“沉舟之役”。

縱觀秦的歷史,它從氏族奴隸上升到附庸、又上升到大夫以至諸侯、直至統一中國的過程也是一個武力逐級壯大的過程,甚至于它的滅亡,也與武力有關,秦人尚武力,實在是虬隋有獨鐘”。以武力取得實際利益的誘惑促成了秦人的功利主義思想。他們不屑于仁義禮樂的哲學論證,卻津津樂道于農戰、攻伐、律民、抑末等對國計民生有直接利害關系的事。所以《淮南子?要略》中說:“秦國之俗,貪狠強力,寡義而趨利。”統一全國后的“焚書坑儒”與這種思想可以說不無關系。而反映在秦風中,那就是對武事的歌頌,對軍人的贊美,截然不同于其它諸風中的對出征的厭惡,和對征人的哀哀欲絕的思念。用當時中原各國士大夫的觀點來理解,秦國也是一個“蠻夷之族”,與西陲那些“騎在馬背上的民族”也差不了多少,而與中原各國是大相徑庭的,民俗也是大不相同的。

由以上論述可知,《秦風》尤其是《無衣》,在整個《詩經》中是非常獨特的,很難說具有代表性或典型性。但高中語文新教材選入《無衣》,僅僅說它表現了“團結友愛、同仇敵愾、英勇抗敵的昂揚斗志和愛國精神”,這實際上僅僅體現了選詩的標準是從政治的角度去考慮的,而且也未能指出該詩的特殊性,很容易使那些剛剛接觸《詩經》的中學生產生錯覺,認為先民均尚武而好戰,以致于對《詩經》都會產生片面的理解。所以斗膽提出,冀方家指正。